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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虽然到最后我都没太搞懂谢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直觉觉着,他是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我当时就觉得过于离谱了。
谢储都能撂挑子不干了,这戏是真没唱头了啊?
可我想不出谢氏不继续唱这出戏的理由,连我都能看出来,齐文初就算因为陆太后去世,人变丧了不怎么折腾了,可对谢氏的戒心却一丁点儿不见少。给人的感觉,要不是他黔驴技穷但犹不肯认命,要不是休生养息等着秋后算账。
就算要我来想,也觉得只可能是后者。
更不要提谢修明明白白跟我说过,要让我去坐那个皇位,不能是他人,只能是我。我怎么想怎么感觉这是戏要唱完算总账的模样,尤其谢储漏出来的那句“一滩浑水”,既似感慨,又似预示。
就是不知道京城这滩浑水之后还能浑成个什么样子,连谢储这么个浑水中长大的人都想退避三舍了。
那日见过谢储之后,我自己又思索了几天,觉着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觉得诸事就在眼前,可我什么也没能看清。想到后面,就更恍惚起来:如今朝中一派井井有条,风平浪静,别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然后就又觉得,我于这些事多半时间是做个旁观者,京城乱成什么样都与我关系不大。无非齐文初赢了,我当闲人被拘在京城,谢氏赢了,我当闲人被拘在京城。大差不差,也就是地方能有点区别。虽然有齐文初拿我当成个对手一样时不时敲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京城上下知情的人,就算还分给我那么一些视线,也不过是透过我去看谢氏是什么打算。
而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清楚,其他事都不重要了,如今我要做的,就是趁着我还有点存在感,扒拉出个恰好的时间来。
一个恰好让我能把陆云暮说服了,好好地把他从京城里送出去的时间。
九十八
只是这件事挺难,首先就难在陆云暮实在不好说服。
倒也不是我自恋……可就是那么回事,我敢说,只要我还在京城,陆云暮就不可能愿意走。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甜蜜的烦恼。
我有时也想,我到底是哪儿来的运气碰上这么个傻愣又单纯的大少爷,一边被他气得要命,一边又老是被他感动得不行。平日见着面,便总是在给他说教,可两人分开了,就又只记得他的好。
这么有意思的人,他怎么会喜欢上我?
可惜我忝占个皇嫡子的身份,又当着朝中唯一的晋王,眼看着是要问鼎帝位,却也没那个实力做汉文帝,便不要提让他做邓通,就说眼见京城兴许要来一阵腥风血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招竟然是把他从京城送出去。
更丢人的是,我甚至连个可用的信息渠道都没有,前脚刚自作主张跟宋小哥表达了“绝交”的意思,结果现在遇上事了,思来想去一番折腾,还是得回头找人家问。
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这么丢人了,看开点就完了。
我这么着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等到了望海楼,我请小二给我带进个单间,坐在那把一壶茶喝了有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勇气叫人把他们老板请来。
我心里茫然,端着茶碗放空,突然发现茶碗壁薄釉匀,是官窑出产的上好白瓷。我忽然想起从前来时,每每用的都是宋鲤自用的一套青花,我还被他按着听他讲这青花如何如何好。可当时我敷衍点头假装认真听,现在回想那青花是个如何模样,竟什么都没想起来。
就又记起,从前我来时,也不须请人通报,人刚坐进单间,不出一会儿就能看见宋小哥拢了折扇推门进来,一边还眉飞色舞地喊我:“文裕,你可是来了,我跟你说,我今日听说……”
他拿我当朋友,所以事无顾忌都说给我听。我成日躲在京城一隅还能知道那么一些事,全亏有宋小哥。
从来人说商人重利,我也一直觉得,倘若有一日他因为我的身份同我淡了,乃至是绝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还未到那个地步,他也不曾与我抱怨过什么,先说这话的,竟然是我。
如今想想,那些话实在伤人。可我回忆起当时心情,种种情形,却也不觉得后悔。
总归今日无论多少的难堪都是我活该,我能等诸事作结再求他修好,可陆云暮却等不得。这样一想,我心一硬,请小二过来,就说要请他家老板来,我有事想与他说。
很快宋小哥便来了。
只能说,我俩虽然是掰了,我这个晋王身份还是足够能使。虽然我早已有心理准备,可他站在门口,先是敲门,而后毕恭毕敬唤我“晋王殿下”,我还是梗了许久才想起让他进门。
人进来了,又是毕恭毕敬一套行礼,而后才往我对面一坐,从始至终,他竟未抬头看过我。
我心里乱成一团,和他胡乱寒暄,说话间全无从前的气氛,只让人觉着压抑。直到看见他用手不住婆娑面前杯盏,我忍不住握了握拳。
还好早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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