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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卿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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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从小到大都读的公立学校,义务教育不用给钱的那种。

我们那学区有些不错的名校,上中学的时候,我踩了狗屎运居然摇中号了。众所周知,名校里也不会尽是死读书的好学生,有踏踏实实上学的,有混日子的,有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说白了就是混球的那种人。

混球家里一般都还有些权势,臭味相投,三五成群,以四处犯浑为己任。卿程在那时候就跟这帮子人关系很紧密——作为被欺负的那个。

他那时候个子小,长得文静,说话细声细气的,加上这个不知道谁取的名字,实在有些缺乏男子气概,就成了混球找乐子的目标。青春期的女生们开始发育了,想打扮,经常偷偷带一个放化妆品的小包,里面有护手霜防晒露唇膏什么的,偶尔会有遗失,一旦被那群混账捡到,就会塞进卿程的课桌,然后在他回来后十分故意地抖露出来,随即开始嘲笑他。

卿程胆子不大,为自己辩解得很无力,于是男生们笑他娘娘腔,女生们怀疑他是小偷变态,都离他远远的。在封闭的集体里,这样无疑就是被孤立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就只剩自个儿了,因为那班上还有另一个孤立的人,就是我。

我的经历没那么坎坷,没人愿意跟我勾肩搭背的原因很简单,我每天放学后都要去捡垃圾。

这么想来,我真是个从小就心理素质超群的人。在别人放了学结伴打球打电玩的时候,我背着书包拖着一个能拐卖好几个小朋友的编织口袋,在学校各个垃圾桶旁边找废弃的饮料瓶。学生的饮料消耗量特别大,每天我能卖上几块的瓶子,一周下来就能挣十来块的巨款。捡垃圾对我而言不是可耻的,不偷不抢靠勤劳挣钱,这是一个伟大光荣的事业。

兴许就是因为我过分坦荡的态度,反而没人找我麻烦,因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没意思。我妈那时候还担心我这么明目张胆会不会被同学排挤,可是老子成绩很好,讨老师喜欢,班主任甚至还夸我环保先锋,倡议全班把可回收的瓶子纸板都规整到一起给我行方便,所以傻逼们根本不敢来惹我。

我对我的同学可谓极不上心,过了大半学期才把人认完,所以对卿程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全然不知。

起初他可能只是远远跟着,这个阶段是我猜的,因为后来我发现他对我的常规路线了如指掌。然后他偶尔会在我“上岗”的时候出现在面前,把喝光的瓶子递给我,瓶子上冰柜的凉气都还在,是才喝完的,看着也干净,每次我都跟他说谢谢。

再然后,我捡瓶子的时候他会待在我的视野范围里,不远也不近,有时候两个垃圾桶相隔几十米,他就去把远的那个搜刮一下。

我起初以为他也是想加入这份崇高的事业,那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结果他把捡到的瓶子全都送过来,一句话也不说,扔到我面前就开跑。

我实在搞不懂他的意图,就这样不伦不类过了一年,他转学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

结果再见到,就是在这种一言难尽的场合下。

如果是在什么同学会的酒店里,或许我还能假吧意思说一句“好久不见啊”,“过得怎么样啊”,但现在我们是狱警和囚犯,不是老同学。

我人生中难得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想溜。

他估计也在找个不那么刁钻的话题,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这模样跟以前变化可大了,皮肤黑了,眉毛也浓,尤其是这身板,人抽了条,可能在警校练过,哪还剩一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如果他不是狱警而只是想跟我玩玩制服,我是真的可以湿一下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卿程说话了。

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抓了抓脑壳。

“我开始还以为是重名,结果真的是你。”他叹了口气。

从他这个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明白了,大概是我以前的好学生光环太严重,堂堂人中楷模,没想到长大了成了个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

“人都是要变的。”我笑了笑,“你不是你,我也不会一直是我。”

“你到底是什么想不开?”卿程说。

“能有什么想不开,因为穷啊。”我说道。

“人穷了就想要搞点钱,这很奇怪吗?”

12

我没有跟人叙旧的爱好,话说到了就走了。即使是以前我跟他也算不上熟,一起捡过垃圾算什么革命情谊?

没过多久,老张就广而告之,他要被调走了,这位新来的卿警官会接替他的位置,要我们好好相处。我们还在活动室给老张简单开了个送别会,就一群老爷们儿喝点茶嗑嗑瓜子儿,监狱里酒可不好弄。卿程也在,以茶代酒敬了老张两杯,老张心情放松,开玩笑说卿警官是要干大事的人,叫我们这些混小子赶紧提前打好关系,以后出去了说不定还可以做个人情。

卿程是真的变了。以前说话跟个蚊子叫一样,站我面前都听不清,现在这落落大方的,还能跟那几个划拳,也难怪我一眼没把他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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