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2(2 / 2)
他能没关系?就连我父亲死后他都不肯给他身后名,不说风光大葬,连墓碑都不许有姓名!”
“你也不知刘麒与简原说了什么,怎能认定是他逼死你父亲?”
“呵呵,那就得扯到先王之死了。先王确实是自请退位,但他写退位诏书之时,数万禁军镇守芬华宫,君王却无一兵一卒可用!他若不退位,顷刻便要血溅五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刘麒,泱泱羽林军竟唯刘麒马首是瞻!”
“麒麟不沾刀兵,不可能亲自领军逼宫。我猜,实际调兵遣将的是简原吧?”
简昀脸色一变,默认道:“皆因先王鞭笞麒麟的手段太过激烈,致使麒麟心生怨恨,最终联合大司马兵谏,强行逼迫先王退位!我父亲为何会参与逼宫我是不知,但先王已死,他还有机会活吗?麒麟不杀他,难道留着他来指认自己的罪行吗?”
简昀大声嘶吼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控诉,竟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便喘着气沉默下去。
芙蓉亦无话可说。
相柳愿意带她来祭奠简原,便是有意让她了解当年之事。真相若如此不堪,相柳该对自己有多大自信,才不怕芙蓉与他心生嫌隙?
可简昀所言并非全无根据,毕竟在芙蓉即位之时,就连碧霞玄君都暗示她,先刘王退位另有隐情。
芙蓉久久沉默,凄清的月光在地上投下她的影子,和英招的轮廓连在一起,仿佛另一种洪水猛兽。
“主上,您若害怕我控诉父亲之死不够客观中立,那您去听听百姓的声浪吧。”简昀轻声说,“我暖衣阁主笔积翠亲自采访过米婆婆和阮水沿岸流民,他们说的话,他们对麒麟的恨,绝非我等可以杜撰。”
“米婆婆的性命是我亲自救回来的,她凭什么恨麒麟?”芙蓉诘问道。
“主上可知,米婆婆为何不惜性命也要在洪流之中追回自己的包裹?”
“怕是内有亡夫遗物。”
“对,也不对。”简昀道,“那包裹里确实有她亡夫遗物,更有她这几十年来种地的收入、朝廷给予的补助,那是她全部身家,足足有十两银子。这足以让她拼上性命。”
芙蓉愣住。
十两银子,在芝草,不过一个普通工人的月钱;在宋府这等商贾人家,只是扶摇头上的一支钗子,芙蓉腕间的一个镯子。但在乡间,在终日劳作的农人手中,积攒下这样一笔钱,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腰背佝偻、头发如雪,如燕子衔泥,一砖一瓦都是血汗。*
“那他们恨麒麟什么呢?”芙蓉艰涩道,“新王践祚,一切方兴未艾,过去的穷苦既成事实,至少未来可期。麒麟重视水工,亲自巡视,更于洪水滔滔中救人性命,这也是错?”
“麒麟为救君王,可以喝令阮水退却。此法可以救君王,为何不能救百姓?麒麟为何不在河口大堤溃坝之前解决凌汛之患?为何非要等到洪水冲进泄洪区后才阻止阮水势头?被洪水吞噬的是沿岸百姓的全部身家,它当时就这样站在高空漠然看着,这样的麒麟不可恨吗?”
芙蓉再次无言以对。
喝令阮水退却的是她,不是相柳,然而,是谁根本不重要。这是偶然事件,绝非治水良策。当时情景若不及时泄洪,必定溃坝。
“百姓无知,所以苛求麒麟尽善尽美;治水之策,堵不如疏,难道你不懂吗?麒麟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防患于未然,甚至以一己之力与亘古长河相斗。你同情百姓之苦尚能理解,又为何如此苛求刘麒?”
简昀不答,冷笑着转移话题:“主上不信我和米婆婆这些苦主所言,那不如观察一下您的周围。刘麒与先王不睦,如今朝堂还有多少先王旧人?深受先王倚重的封疆大吏如今还剩几人身居要职?先王旧臣如蔡洋者,下野之后,刘麒便没有再针对过他吗?”
有的,麒麟曾经提议冤杀蔡洋。
芙蓉越沉默,简昀便越得意。明明是白衣偏偏的少年郎,满心满眼都是仇恨和愤懑,姣好的面容都变得狰狞起来。
芙蓉说:“你同我说这些,不怕我为保麒麟声誉,杀了你?”
简昀直直跪下,仰起头说:“柳国以法治立国,我不曾以身试法,凭什么杀我?我若暴毙,柳国法治颜面何存?”
当初芙蓉拒绝诱杀蔡洋,如今便会以同样的理由放过简昀。
芙蓉气急,指着简昀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开口。她拉起鸿昭腾空而起,留下一句话:“你不触犯法律,也千万别让你暖衣阁触犯法律。”
简昀猛地站起,朝天空喊道:“您不该忌惮我,而是该忌惮黑麒麟!如果您不够听话,他就会像杀了先王一样,杀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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