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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五陵多年少天东衔烛龙(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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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虽曾为先皇太子,但却因并无资格的事实被揭露而废,因此在本朝中逝去,只能以宗君之礼下葬。因他病弱,早有短折之兆,因此此事皇帝与诸位大臣已有定论。当日夜里过世后,次日宫内便由贵妃主理,停灵发丧。

他为晚辈,又是宗君,葬礼在宫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说到底生在天家固然富贵已极,可对成玉来说,既没有多少乐趣,又没有多少益处,活着的时候已经为人遗忘,死了也并没有几个人真正伤心。

虽是陈才人旧主,但因身份特殊,陈才人不过随大流上过香,又偷偷祝祷,希望来世成玉能够安乐顺遂,明面上不能再做更多。贤妃对此丝毫不曾表态,也就算是宽容。

成玉未曾出嫁,也无夫家子嗣,丧仪更加简单,停灵后便被选址安葬在先帝陵寝外的山上。这对父子感情如何众所周知,皇帝不使他随葬地下,倒也没有几个人反对。

说到底如今皇帝地位稳固,权威日重,成玉虽是旧日阴影,但已经不算什么难题,复杂的感情之下做出稍有不同的安排,朝堂之上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当日皇帝过去的时候,成玉已经回光返照。他病得越来越厉害,年前便卧床不起,稀里糊涂,很少说话,更很少闹事,常年幽闭的生活,孤独的心让疾病轻松夺走了他的本质,只留下一具躯壳。

因为太过熟悉季家人阴暗偏激的这一方面本性,皇帝有时候其实会错觉他已经从身体里死去,消失。成玉并不是温柔驯顺的性格,甚至因为本就一无所有,磨难重重而格外轻易走上极端,假设不曾因病早亡,也很难在岁月中逐渐平和,在幽禁中活过几十年。

死前回光返照,成玉也只是清醒了一瞬,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油尽灯枯之时看到此生唯一与自己有深切纠葛的人,竟从枕上抬起头,眼中迸出绝望又凶狠的目光。环顾内室后,他又重重跌回去,硕大泪珠滚落,在被皇帝弯腰握住手的那一刻,渐渐消散了最后一缕魂魄。

或许是早有预兆,也或许是预兆之前就料到了今日,皇帝确实悲哀,却很难觉得悲伤。

季家人生来尊贵,但也因此有无数骨肉相残,至亲厮杀。他们是有感情的,可是权位在上,感情有时候不值一文。尤其在皇帝身上,感情深厚,与亲手杀死对方并不矛盾。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皇帝所杀的人都该死,被争权夺利殃及的人都不无辜?

已做了无情无义的事,又何必流虚假无耻的泪?

他确实怜爱成玉,在能做到的范围内,愿意容让对方,但当年为免地位动摇不肯令他出嫁,生出丝毫动荡,如今已经儿女成行,生活美满,成玉又能占据多少地位呢?

正因他本是无情的人,所以一时心软就总会令人疑惑。他有感情,但世事变迁,心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总是一变再变,而他作为皇帝,必要的时候总是习惯了舍弃。

原非多情,善始善终竟已经算是很难。

次日在紫宸殿,常朝后留下诸公议事,他顺便将此事告知,君臣间早有定论,宫中贵妃操持,宫外有司主理,此事甚至没有讨论与争执的必要,就这样结束。

瑞香因有幼子在侧,甚至未曾出席,好在嘉华和太子年长,可以代为致意。他心中知道皇帝没有让自己安慰的意思,于是也避而不提。成玉年轻早夭,诚然是一件值得可惜的事,但因为彼此并不熟悉,瑞香确实并没有多少伤怀。

叫他安抚丈夫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感觉得到,皇帝并不需要。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瑞香已经习惯,皇帝从不认为夫妻之间必须感同身受,步调一致,从不认为妻子爱上自己,就必须恪尽职责,甚至更加卖力,一发将这种感情挥洒在丈夫身外的其余事物上。

正相反,因为足够了解后宫之人的内心想法,皇帝从不要求瑞香假装。不管是关切嫔妃,慈爱宽和,还是善待庶出子女,多加照拂,瑞香从不需要假装出充沛的感情。他只需履行责任,却无需调动身心,假装十分投入。甚至很多时候,不必他试图假做真情,皇帝就先把他从这些事里摘了出去。

有贵妃代掌宫务,许多事就可以让他出面,省却瑞香亲力亲为,也免除了许多他不怎么乐意做的琐事。而皇帝时常表现出对他心情的洞明,在成玉这件事上始终未曾让他负担自己的情绪,彼此也都觉得轻松。

因此成玉丧事后,他发现皇帝已经恢复正常,倒是问了一句:“好了?”

皇帝看起来多少有点沉静,一手抱着啃自己手的景逸,长长地叹气:“伤心太久就是做戏了,又又何必要?当初既然做了,今日何必否认?要是真想所有人都好好的,至少不是被我害死的,何必算无遗策走到现在?”

这话太真诚也太坦率,瑞香一时无语,眼看着他试图把手从景逸嘴里拿出来,结果只是让景逸换了只手吃,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现在真是一点都不害怕我害怕你。”

皇帝轻笑:“不错。”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世事向来如此,死者停驻不前,进入冥界,而生者不断忘却,也就抛弃了过去。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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