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上)(7 / 8)
但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观持怔怔地回了屋子,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将崭新的宣纸铺陈在桌上,接着拿出了笔墨,他自幼所学甚杂,幸而所学皆精,方丈和诸多师叔又都倾心教他,他的一手画并不比任何丹青大手差。
这纸上很快绘出了一株大朵的红色香殊兰,它没有高洁无尘的颜色,那缠绕着欲.望的赤红让它美得像是异端,也让它美得令人心生罪恶。
画完了花,观持一手依旧不听使唤地继续舞动,另一手却是慌乱地捻着佛珠似乎想要制止住自己,但没用的,他的笔尖未曾有任何停顿。
他一气呵成完成了这幅画。
于是那株红色香殊兰旁边悄悄藏了一个不着寸缕的美人,乌发如瀑披散而下,微微遮住了他纤瘦的肩膀,而那细长的绿叶和花瓣则隐隐包裹住他关键部位,剩下的地方欲露不露。
这美人色压桃李,与那艳色的花相得益彰,观持画的太传神,连这人转盼多情,泛着水色波光的眸子也勾勒了出来,更休说那仿佛染了花色的唇瓣微微翕张,像是等人亲吻,等人怜惜。
于是整张画都透着一股爱.欲的气息,任何一个出家人看了都得立刻闭上眼,默念三声:“阿弥陀佛!”
停笔的观持脸色苍白,他绘这画时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人就该是这样,半遮半掩惹人遐想,像个无时无刻不在诱人心神摇曳的妖精。
但画完之后他光是这么看着便生出了绮念,他一把将墨迹未干的画推开,但之前默念的经文早已忘记,他转头又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心中诸多情绪翻滚着,他竟蓦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这段时日心神动荡太多次,但他所修习的是佛门心法清心决,最忌如此。
观持能猜到的,禅音寺记载里从前修习清心决的弟子但凡有妄动尘心的,大多走火入魔,不得善终。
而他……应该也是一样。
正是思绪纷乱时,一墙之隔外却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原是有一行人辛辛苦苦爬到宣城山顶,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禅音寺的门口,为首的叶盛一身玄色衣衫,锦冠墨发,眉飞入鬓,站在最前面,他抿紧唇制止了下属就要闯进去的行为,目光不善地看向被他们吓到的守门和尚,凝声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位叶姓施主住在这里?”
和尚战战兢兢摇头道:“前段时间有位叶施主在此小住了一段时间,但两天前她就已经离开了……”
叶盛眸光一深,唇角下沉:“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和尚要被他修罗一样的气场给吓懵了,连忙摇头:“这小僧便不知道了,叶施主是不告而别……”
一路上也许是叶繁不想让人找到他,收尾工作做的很好,半点消息都没查到,宣城镇也扑了个空,再到好不容易派了大量人手搜罗到了禅音寺的线索,居然还是扑了个空。
叶盛有些急怒攻心了,他也不是好打发的人,直接给下属递了眼色,沉声道:“小师傅抱歉了,那位叶施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们还想再察看察看,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他偏头直接命令:“给我搜,搜遍整个寺庙。”
禅音寺是在京城都挂上名号的寺庙,历史悠久,名望颇高,一群武僧也不是吃素的,另一个守门的僧人见势不妙,直接去叫人了。
于是在叶盛的部下们准备搜查时一群武僧拿着木棍就跑过来了,刚刚弱气的守门和尚顿时有了底气,对着叶盛叫板:“公子是在欺我禅音寺无人?”
叶盛脸色陡然沉下来,眉峰一拧,双方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有远客来访,我等自当好生相迎。”一道清朗明澈的声音远远传来,一袭灰蓝僧袍的年轻男子徐徐而来,偏头对几个武僧轻叱,“你们这是做什么?先把木棍放下,做事怎可这样莽撞!”
叶盛目光打量了他片刻:“在下也多有冒犯,但形势所迫,在下急于找人,还请师傅行个方便。”
观持看他容色迫人,眉目凌厉,便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寺庙里该是清修的地方,不宜生事,他神色从容,沉静笑道:“敢问施主名姓?又是所寻何人?”
为其高远气度暗生赞叹,叶盛怒火稍稍压抑住,一字一句道:“在下叶家山庄长子叶盛,此次前来,是为寻舍弟叶繁。”
观持眼神一变,沉默良久道:“原来是叶盛施主,叶姑……叶繁施主两天前的确已经离开,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叶盛施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可进房中一叙。”
观持的眼神坦坦荡荡,叶盛本来最初也不觉得和尚们会说谎,迁怒罢了,此时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该问问情况,他行了一礼:“那就叨扰了。”
情况很蹊跷,叶繁回头,因为入目都是黑暗,他只能靠闻出的那股熟悉药香辨别出这是那个变态神医段霜景,昨夜这人高高在上像个残忍审判者的模样已经全然消失不见,这人此人慌乱害怕地死死抓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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