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的酒神节（1 / 4）

帝国的酒神节与其说是一个公开庆祝的节日，不如说更像信徒们的秘密仪式，即使在极为动荡的局势下，这位掌管着葡萄与葡萄酒、狂欢与放荡的神仍然得到了信徒们的追捧，甚至有人更沉迷在这种逃避苦难的虚假欢乐中。

小少爷换下他精致昂贵的软绒长袍，穿上粗麻短衣，带了两个不起眼的侍从和他的小宠物，悄悄溜出庄园。

坐在马车上，塞西尔跟着车厢的晃动微微摇摆，手心浸出细汗，现在难道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怎么了？塞西尔。”小少爷看出了青年的心不在焉。

“主人，您这样太危险。”塞西尔稳了稳情绪回道。

“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危险。”小少爷调皮地眨眨眼，伸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他前几天刚让人给青年剪短了头发，青年又变回了清清爽爽的小卷毛。

塞西尔看着小少年得意的可爱模样……不行，再等等，白天太容易暴露身形，至少得晚上。他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城郊的乡村，田园果林间点缀着黑石搭建的房屋和原木堆砌的谷仓，青绿相接、红黄起伏，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出五彩斑斓的绚烂色彩。

“塞西尔，转身，蹲下。”下车后，小少爷对青年吩咐道。

青年听话照做。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塞西尔觉得脖子一松，佩戴许久的枷锁散落开，掉进小主人手里。塞西尔有那么片刻的不适应，空荡荡的颈间像少了什么，但很快，不被束缚的灵活感与轻盈感重新回到他身上。

“主人……”塞西尔转回头，表情有些茫然。

“家徽和名字太显眼了。”小少爷不在意地随口解释道，把项圈收进随身小包。

浓烈而复杂的情绪充斥满塞西尔的胸膛，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过于灿烂，刺得眼眶微微发酸。塞西尔闭眼深吸了口气，缓解胸口的胀闷感。

“走吧。”小少爷拉起青年，开心地走向不远处的村庄。

村子的广场，庆典已经开始，酒神的雕像被摆在空地正中，它面前的祭台上美食美酒堆成了小山。祭祀头戴葡萄枝叶编成的花环，带着信徒们围着雕像歌唱舞蹈。

小少爷让仆人献上贡品，和青年加入歌舞的人群。

与贵族喜欢的精美舞蹈不同，村野间的跃动豪放欢快，人们跟着节奏自由扭动身体，渴了饿了就拿起丰盛的酒食肆意享用。

把礼仪课老师的教诲抛到脑后，胡乱蹦哒的小少爷跳得像只呆头鹅，塞西尔看得嘴角不自觉扬起，又默默落下。

一直跳到小脸通红、满头大汗，累了的小少爷走到一边，拿出水袋从一个木桶里灌了满满一袋，“咕咚咕咚”喝完。

“主人，别喝太多。”塞西尔跟上去给小少爷擦汗，忧心提醒。

不然明天你头疼的时候，我……塞西尔抿住嘴唇。

小少爷睨了个小眼神看青年，他踮起脚尖仰头，亲了亲青年的嘴角。

香浓的酸甜味从塞西尔的唇缝间蔓延进口腔。

“是葡萄汁。”小少爷歪头轻笑，又装了一些递到塞西尔手里。

塞西尔没有防备地接过老实喝了一口，瞬间，浓烈的酒气犹如爆炸般冲击了他的味觉，辛甜又香涩的烈性葡萄酒顺着他的喉咙滚下，刺激得他以拳捂嘴咳嗽了好几下。

“哈哈哈……”小少爷发出恶作剧得逞的欢畅笑声，“塞西尔走什么神呢，我换了酒桶都没发现。”

被呛得眼角晕开淡淡红润，塞西尔无奈看着少年，他真是把所有的孩子气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塞西尔喜欢什么口味的酒？偏甜的？偏干的？清淡的？浓郁的？”小少爷展开话题问道，一边就着塞西尔的手也喝了一口，醇烈悠长的酒香让他眯起眼。

“我没有特别的偏好，主人。”塞西尔放低身姿，把水袋托到更方便小主人饮用的位置。

“那就现在找一找。”小少爷抓住青年放低的手，眼睛亮闪闪的，“酒神节之后，酿好的葡萄酒就该开封了，到时候我给塞西尔拿几桶最好的。”

乡下的酒果然不太好，苦涩似乎残留在了喉头，塞西尔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低声回道，“是……主人。”

热烈的祭典一直持续到入夜。燃烧的火堆、粗犷的食物、狂欢的人群，酒精刺激神经，喧闹中，喝了不少的塞西尔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如果自己烂醉如泥错过了逃走的时机，是不是也算一种神明的指引？

人群突然更加沸腾起来，塞西尔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一丝不挂的漂亮奴隶被带上祭台。

他们如同牵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着奴隶主，麻木的神情与狂欢的信徒们形成鲜明对比。

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塞西尔陡然清醒。

不，帝国的神明早已和他的民众一起堕落。为了自己的苟且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买卖、被玩弄、被奴役，他做不到。

人群向祭台涌过去，塞西尔动摇的心在奴隶们的呻吟声与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