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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万里雪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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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雪照涉青阳,早蕊新妆又翻阶。

京城的玄冬,筛寒洒白、群云惨阴、风如马嘶,松枝上只有一两只鸟雀弹落。朱门人家大都是蛰居闲食,偶有遣人迎客来温酒及炙肉;清贫之族,纵是厚雪将捻线砣压重,也依旧要做事。

而今冬,因有外境传入的经丝纠织之法,辅以南齐的纺砖陶具,绢纱增产,平民乐业安居,当年所产的经锦上都是吉祥的铭文。

积雪犯霜风,在干冷融合的天气里凝成细碎的冰粒。时年为元运二年,单桓初次随关外的客商踏入中原。

天气响晴稍霁,单桓松心地将风雪帽握在手中,一身褒衣博带,烟紫色的缎子袍上滚着银线水波纹,周身清俊超逸,惟一副面上丰神善笑。

临坊的人家拆了帐罩来晒,酽白的日色仿佛也将布套照白了。单桓就靠在背阴的墙侧,拈着一撮未化的冰片,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融成清亮的水。

“这位公子真的要买这本书?以往来书肆的人都是借阅诵记的。”书斋的东主看着面前云容藻雪一般的人物,见对方水竹似的手指从半指手套中探出来,掀了下书页。

“黄……大哥说让我待在家里看书,我自然来买这本。”萧白珩从容以和地颔首,从腰封上的玉刻麒麟旁取了银钱交给东主。

“这部《元运夷文志》,不少人来抄录呢。关外也来了商人嘛,卖些胡椒、蚕豆……总之都是稀奇玩意儿,这写他们那儿的书,自然也有人看了。”书斋的东主揣着手细细地谈,萧白珩已拢着袖往屋外走去,衣袍上的裘领随着风绥绥然地垂下来。

萧白珩立在马行街边,看着书并未记什么题写撰人,只在注中提了元运元年少府丞叶淮安撰作。

“……叶大哥还哄小琰,说自己是汤官令来着。”萧白珩松松和和地舒放手臂,又在倒冷回寒的天气里紧了紧衣领,将八卷书放进个包袱里兀自背着,照是行步徐徐不肃。

待萧白珩出书斋、被干冷的风一阵激醒,才乍然顿住,摸了摸招凉的鼻尖,奇语自话道:“后来……有人给小琰解释过叶大哥是做什么的吗?……不会吧……”

“……食货地理,这卷是讲王制的……”萧白珩一面展玩着手中的书卷,一面看着御街车马流转,在辘辘宝轮的转动中眨了眨眼睛,全然未注意到有人走过来。

“这本书我也看过,说戎狄离志弃本、上下相冒——”

萧白珩笑着合书抬起头,本想闲说几句,但展眼就见对方金珠一样的眼睛明光如砑,一时又摸不准此人话中褒贬。

“……书说的很对。”单桓任甚一笑,弯起的唇角像月梢隐在云中摇荡,丝毫不在意将自己也说了进去。

面前的人容色浮薄,眼梢雁翎一般扬着,睁睛时却带着些许狂稚。萧白珩见他散发并未束冠,只在额前围勒着一段冒絮暖额,缇紫色的帛带由前绕后,在脑后系结垂下,尾端还缀了两颗银滴珠。

说十七岁,也像未足。萧白珩偷睃着打量一眼,再四目相对时,却正对上对方的眼中一片纯实。

“你自己不就是个异域来人?”萧白珩难得见到比自己小的,便起了撩逗之心,往日怕将萧琬琰欺负急了的主意一时间涌上来,只是一想到双方还不相熟,便先将心规正下来。

“你也看出来啦,”单桓乍然凑过去,眯起的眼睫像流苏帐一样覆着明珠,“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父子兄弟犯害求利,不像你大哥,还会督促你读书。”

“你怎么知道我有大哥?”萧白珩自知问出来便如自认不讳,但好奇之心还是强过其他。

“你自己说的,黄……又改口说大哥,”单桓单手指了指书斋门口,讨巧一般地续道,“我还知道你姓黄。”

“我不姓黄,”萧白珩漆瞳一闪,面上纠凝着说道,“……我姓白。”

单桓又去指他的书,缓声问:“那这个……”

“是表哥。”萧白珩直截了当断了他的话,片刻沉默,却听对方笑微微地说道:“我叫单桓,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不觉得自己说了姓,不公平不高兴了吧。”

萧白珩见他态度谦顺,心中畅然不少,又见他手中捏着一小团雪,将掌心冻得水红,便问他:“你是不是没见过雪?”只有不常见雪,才总这样抓着雪玩儿,萧白珩想起叶淮安从前就这样,又笑盈盈地看着单桓。

“我们那里的雪,一落地便消失了,”单桓展开有些湿漉漉的手掌,将雪水淋下去,“这么多雪,商队能驼回去就好了,都化成了水……”

“你是跟着商队来的,住在驿馆?”萧白珩说话时总不由地去盯看着对方眼睛,看着看着就见单桓艳冶地眨了下左边的。

萧白珩别过脸去,又觉单桓所说的一落地便消失的雪十分有趣,抬头就见单桓将手臂枕在脑后,疏懒地穿过御街,朝另一边走过去。

那是多少年前了,甚至于当后来萧白珩在次年第二次见到单桓时,都快要忘记他了;但似乎每见过单桓一次,就会加一分忘不掉,以至于现在才会想起,那些最初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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