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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汯回到房中时,脸颊还是通红的。茹宁替他解开披风,叫一旁的侍女端盆热水过来,放披风的途中,就听到小孩哒哒地跑到腿边:“阿茹,我听师父说,过段时间城里会举办祭祀,届时街上热闹得很,爹爹也许我出府去看看,你去么?”

李汯说的乃是大景传统的时节风俗。一到夏季,京城便会组织一次祭祀活动,以祈求下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在那一天,宫中将请道士设坛作法,宫外便是民众自己的娱乐活动,花车舞女,游廊画舫,不一而足,算是京中较为重大的几次活动之一。

李汯年纪尚小,李燕戟先前身务繁忙,自然支不出空闲来,带他一道看看京城中的风土人情。此次他既然应允了下来,茹宁作为他的乳娘,自然也当随侍左右的。

但茹宁方才在庭中见过文佩疏的侧影,神思怔愣,李汯的话飘过耳边,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只沉闷地低声应了一句。

李汯说:“去年我在府中,只远远看见了几道烟火,听说夜里还有游车花灯……阿茹,你见过么?”

“……”茹宁合上抽屉,弯腰将李汯抱了起来,“见过几回。”

李汯闻言,便兴奋地揪住男人的衣襟,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于烛光中熠熠生辉:“那么当真会有漂亮的姐姐在上面跳舞,会有很多香香的花瓣、锦囊和糕点从台上丢下来么?”

茹宁道:“若是赶上时候,便会有。”

李汯咯咯笑了两声,像头刚出生的小牛犊似的,满是期待地往茹宁怀中蹭了两下。小孩的骨骼又软又轻,衣裳间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茹宁连忙将一只手臂搂在了他身后。

这时,侍女也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茹宁替他洗过手脸,一转身,李汯便扑进柔软的被褥间,露出黑发间婴儿肥的脸庞,娇声娇气道:“给我念故事听吧,阿茹。”

今日大抵是玩累了,茹宁方才讲到一半,李汯便已经歪着脑袋,手脚抱着被子,呼吸绵长地入睡了。

祭祀在李汯的翘首盼望之中,终于如期而至。

祎王回京的这几年,王府始终大门紧闭,鲜少有向外广迎客的时候。勿论内院还养着李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祎王独子,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下人们的活动也受诸多约束。好不容易能参加一回城里的活动,不止李汯兴致盎然,就连不少内院的下人在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

这天早晨,难得不用茹宁唤起,李汯便自己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衣,便躺在了男人的身上,依依唤道:“阿茹,阿茹。”

他小胳膊小腿的,抓着茹宁的臂膀晃动,蚍蜉撼树般摇了好一会儿,才叫茹宁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嗯?”

李汯昨夜睡不着觉,叫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入睡。怎料此时天还未过五更,小家伙便爬到茹宁的身上来了:“醒一醒呀,阿茹。”

茹宁顺手搂着他,将一边的被子盖在李汯身上:“世子今日怎醒那么早?”

李汯道:“自然是要参加祭祀呀。别睡啦,阿茹,快起来给我更衣罢。”

茹宁:“祭祀从下午才开始的,现在外面还没什么人呢。”

“没有花瓣香囊和糕点,也可以出去看一看呀。”李汯抱紧他的一只手臂,扬起乌发间的小脸蛋儿来,“快起来罢,阿茹那么大的人,莫要贪睡啦。”

“……”茹宁经他这么一吵,睡意顿时消减了不少。他本就不是一个嗜睡的人,闻言,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脸看了看天色。

祎王府的侍女会在每日早晨准时准点地等侍门外,但今日李汯起得早,门口仍是安安静静的。茹宁叫他一个人待在被窝里,自己穿了鞋,从房间的衣柜里拿了一套李汯平时常穿的衣服出来。

出游是在傍晚,暂且先穿这套将就一下。

李汯换完衣裳,便拉着茹宁出门去了。今日王府中的下人显然也比平时起得早,穿过后院的回廊,就见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飞旋,正在庭中练剑。

茹宁与他在这几日中打过几次照面,知晓这便是李燕戟同父异母的兄弟,先皇膝下第四个孩子,名唤李燕皎。

他的母妃在宫中不甚得宠,先皇沉迷仙途那几年,几乎不问朝中世事,更不必说后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杂琐事。李燕皎母妃的氏族人微言轻,宫里内外皇权形同虚设,又正值朝中政权斡旋相争之际,以符裘为首的宦官把持着宫门,母子二人在后宫的日子便过得极为艰巨。

先皇病重那年,李燕戟率兵回京掌权。尔后符裘落狱,李燕戟将他从宫中接入军营磨炼,李燕皎与其生母的日子才好过了些许。

至今一晃眼,已有三四载光阴。

他年纪尚小,这几年京中繁事又多,还未有自己的府邸以供居住。祎王府拥山而建,府中最不稀缺的就是住人的院子,因此不在营中的日子,李燕皎便会来祎王府借住。

这几日京城难得举办活动,营中的许多将士都被批了休假。如今宫中立了新帝,后宫禁严的程度更胜从前,李燕皎无处可去,便又回到了祎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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