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席归星从一阵憋闷中醒来。
是阿嘉德,以十分古怪的姿势缠着他。
阿嘉德的痛苦源于他不愿和解的虫族基因,他抗拒这种成长与蜕变,为此吃尽苦头。可偏生就是那些曾施予伤痛的存在,在人生后来的某个阶段,反来给慷慨馈赠。传承了千万年的虫族基因从来傲慢,却不知怎的倏然原谅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虫子,温柔拂去阿嘉德一路而来的疲惫。
几乎是一夜之间的,阿嘉德长高了,眉眼也长开,稚嫩被打磨出棱角,他依旧美丽,但隐隐有了坚毅。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模样的阿嘉德,是他顺利成年的样子。
阿嘉德还睡着,对此似乎仍一无所知。他仿佛还是昨天那个苦苦熬着的虫子,借难捱的痛苦讨娇,来挤席归星的怀抱;可他又的确成年了,甚至如愿地、长得比妈妈还要高,阿嘉德的身体比意识更先清楚有了认知。
于是既想钻进妈妈的怀,又想拥妈妈入怀,就这样紧紧把席归星缠住。
席归星动了,阿嘉德跟着转醒。席归星的气息才是虫子对巢穴的定义,加上身体久违的舒泰,阿嘉德仍然闭着眼,呓语两声,不太愿意起来。席归星满心挂怀阿嘉德的成年,他挣脱开这黏人的束缚,双手从阿嘉德的后脑开始一寸寸细致抚摸。阿嘉德还以为这是席归星难得的温柔,那双眼睛没睁,喜悦却都快挤卷了睫毛。
席归星手指穿梭过阿嘉德的黑发,有些冰凉,纠缠上来像海藻,但细软的头发与阿嘉德本人一脉相承,只体贴地占有席归星的片刻,随后就带着温柔的埋怨放开他。之后是那根虫族的脊骨,席归星顺着抚摸向下,那些埋在血肉下的骨刺是阿嘉德蜕变的证明,它们延展生长,支撑虫族的一生。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变化,没有人偷换走他,阿嘉德还是席归星熟悉的虫子,可席归星的心却跌沉入深渊。
阿嘉德彻底醒了,妈妈的手指停留在他脊背,阿嘉德觉得自己应该醒了。
他睁眼说的话,为一切宣布尘埃落定无更改。
“妈妈,我成年了。”
阿嘉德的心被情绪的炮弹轰击,他好像要坠亡了,心脏鼓动耳膜轰鸣,流淌在他身体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横冲直撞的情绪,因他成年,甚至更嚣张汹涌。倘若阿嘉德不主动自救,那他一定会在这场宛如水患的情绪灾难里瓦解。这是成年带给他的,颤栗的礼物。而阿嘉德的自救,从来只有席归星这一个选项。从妈妈的小孩变为大人,可他依然为妈妈愚笨,在成百上千情绪的团里,他最先分辨又献给妈妈的,是喜悦。喜悦到近乎雀跃,那就插上雀的翅膀,飞去妈妈肩上,妈妈要肯收下,才能再为他剖下一个隐秘送他。依赖、忐忑、甚至轻愁……一切通通展露给妈妈。
可妈妈难过得好像要哭了。他是照耀虫子的星星,星星无尽,唯独这一片夜空的这颗星星属于他、牵引他,后来一身璀璨归因他,连眼睛颜色都要颠倒因果说像他。可星星被他满心欢喜分享的喜悦击沉,星星要坠落了。为什么。阿嘉德手足无措,虫族的成年不是应该让他面对一切都强大得游刃有余么,他怎么还是那个被妈妈要去软肋的阿璨。
“妈妈,妈妈,不要哭。”
恍惚间,阿嘉德竟然把席归星抱在怀里,原来他已经可以把妈妈抱在怀里。阿嘉德想安慰妈妈,伸手去拭的指尖却落了空。原来星星没有碎,妈妈也没有哭,可阿嘉德真切看到了席归星的沉痛,好像他的转化成了一种错误。虫族苛刻的成年折磨他,是钝刀割肉;可妈妈不是这样,妈妈的刀锋将他穿透,心脏剜了个空。
成年不是终点,有些事不在这里戛然而止,转化期间的敏感与反常依然残存,该爱的那个人依然在爱。
唯有这刻,阿嘉德才真切意识到,他心里对成年其实有着同样的期盼,就像每一个虫族的孩子,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念头对成年好奇与憧憬,所以才会在席归星给他截然相反的情绪时有巨大的落差。
这太痛苦了。对于阿嘉德是,对于席归星同样也是。
席归星守着阿嘉德,日日夜夜,他仿佛在期盼自己的未来一样,暗暗想象阿嘉德的未来。长大以后的虫子,他的这只小虫子,会变成什么样?会像当初破卵而生那样,又是一次崭新陌生的生命吗?他会不会长高,会不会拥有更能自保的体魄,会不会和别的虫子一样,拥有他本该有的、命运欠他的那双斑斓的虫翼。
有希冀,就注定要在落空时正视自己有多愚蠢和傻。阿嘉德永远都不会拥有他的那双翅膀了,他出生坎坷,还与人类为伍,就注定永远是不完整的虫族。命运里众生平等,在每一个种族里挑选不幸儿施予各种不幸,席归星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没那么幸运的事实,但阿嘉德被选中,却让这已经在寒冰里熄灭的男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懑。
他偏激,锋锐,满心戾气,如果手中有剑就英勇与莫须有神明决一高下。眼前这个虫子,席归星亲眼看着长大的虫子,成了启动这机关的那最重要的关窍。
阿嘉德意识到了不对:“妈妈……?”
席归星反手抱住他,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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