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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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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在遇到大脑无法排解消化的苦难时,大多会选择主动忘却,然后建立起一个防御机制。

但是个人面对那庞大的痛苦而仓惶建立起来的围墙,却又不够坚固。

灾难把噩梦带到现实,常伴彼身,如影随形。

看到路边突然急刹停下的汽车,看到笑眯眯的方脸中年男人,看到灰暗逼仄的小房间,看到有印花的起球劣质毛毯...都如惊弓之鸟般,熟悉又遥远的苦痛如同昨日之死,刺过那单薄的防御,把胸口击穿。

白羝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被击碎,然后又重新筑起。破碎,重铸,破碎,重铸......就这样重复着。但是他渐渐地就记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了,拼凑起来的形状变得乱七八糟、杂乱无章。自己甚至分不清,那个东西是要把自己围住保护,还是要把他埋起来。

为什么嘴角扯起的时候心里在下雨呢,为什么内心在嚎啕的时候,脸上却那么平静呢。

他是情绪的怪物。

白知观喝醉酒的时候会打人。

酒精鼓动、纵容了暴力。跨在汪眉身上的男人就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咚,咚,是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声。

啪,是巴掌声。

咻咻,是挥起来的皮带。

啪嚓,稀里哗啦,哐......是有东西被摔掉了。

夹杂其中的,还有女人高亢的痛呼、告饶的哭声,和男人的脏话。

房间里的白羝,他的肩膀跟着那些声音一下一下地惊跳。

慢慢的,外面的动静消失了。白羝看向门。

哗沙,哗沙,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走,嘴里还嘟囔着含混又恶狠狠的醉话。

吱嘎。打开了。

散发着醉意和酒臭的男人在门口倚了倚,然后走进来,门在背后无情地合上。

打妈妈的力气用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留给他的。

......

他要出去。

小房间灰暗、散发着潮臭。褥子破破烂烂地拱着,上面还有被他踢出来的洞。

想死。他和死人的差别只在于,死掉的人可以一了百了,他却还得受着这些。

想死。但也要在外面死。

男人在旁边睡着了,鼾声如雷。

白羝缩在一边,直愣愣的眼睛看着门,看得要裂开。

他不记得那天的自己枯坐了多久。但还记得摸到门把手扭动时,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声。

他在客厅看到了灰败到像是已经失去活气的女人。

她靠在一把躺下来的木椅边上,好像在看他,眼睛直直的,脸上布有淤青,像鬼,像死人。

他落荒而逃。

跑啊跑,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哭,收着最后那口气。穿过树林,越过村庄,夜晚的黑幕像一张巨口,他感觉自己怎么都跑不掉。

跑到废弃的桥边,他终于停了下来,跌坐在地,看着月照下影影绰绰的湖光,在桥底岸边,度过了后半个夜晚。

他反复地想到死,又想到爸爸,最后想到汪眉。

那是妈妈...对他笑的那个妈妈,恨恨地望着自己的妈妈,被打的半死的妈妈......

流血的额头,乌青的脸孔,浮肿的身体......

她没有丢下他逃跑,可是自己却丢下了她跑了出来。

妈妈,妈妈......

他又在清晨天放亮时,跑了回去。

在自己家门口,多出了一滩血迹,一群人,一辆警车。

“啊呀!人要出来小便吧,那个司机看见了来不及了呀,两个轮胎都铡过去啰”

白羝往人群里挤。

“听说脑浆子都铡出来的是不是啊”

“脑浆?眼珠子都压出来啦!”

谁死了,为什么自己家里有警察。妈妈呢。

“啊呀呀...可怜嘞...家里还有小孩啊?”

“听说二婚女方那里带过来个儿子的。上初中吧”

谁死了,谁死了,妈妈,妈妈。

“哦...这能赔不少钱啦!......”

......

白知观就这样死了。荒诞,利索,干净。

司机赔了三十多万,给了他年迈的父母。

汪眉失踪了。

白羝成了孤儿。

白知观的父母和那边的亲戚不认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不要他;原来的爷爷奶奶恨他改了外姓,也不待见他;外公外婆那边的舅舅婶婶们,也不想要多出来这么个光能用钱还愣愣傻傻的大小子,变着花样排挤他。

白羝的人生就这么蹉跎了一年。

他就像个包袱一样被各家丢来丢去,谁都不想要他。在只有温饱的条件下,他休了学,跟着村里的婶子们去工厂打工。年纪小的黑工,没有固定的岗位,什么活都得做,哪个地方缺人他就被调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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