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两个容器（1 / 1）

休斯捧着一杯红茶。

他吹散热气，这个男人已经掌握了如何让自己的眼镜不沾上一点水雾，虽然沾上了也会因为清洁功能立马散尽。

但是眼前的109实在是需要小心看着点，比平时蔫巴了一个等级，衣服和头发都卷起来了，落魄地像个轻度难民，很担心自己一移开眼再回神对方就晕倒了。

109讲得很慢，可以听出来他不想陈述这种东西，但是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半路伙伴了解状况和现在的进展，他只能再面对这些冷硬的现实。

“所以，你杀了他们？”休斯听完后，平淡地提问。

“准确的是，我虐杀了他们。”

“你知道这样做弊大于利吧？”

“我知道。”

休斯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眼睛，还是忍不住说：“做得好。”

109象征性地撇了下嘴角，“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你知道我更想说些别的吧？”

“我知道。”

“你这样是赢不了格尔尼卡的。”

“也许吧，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儿不在乎了。甚至有些瞬间，我都觉得被抓回去也没什么，或者在一场暴乱中死去更好。”

“任何悲伤都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不能说理解你。但109，我真的理解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类，可能都不是真的想活。他做下自我求生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不想狼狈地被咬碎。”

“你怎么想呢？你真切地在此之中失去双腿了吗，失去一切了么，可以问问你自己。”

“再几天就到了十天之约，死物是不会因为人类变动的，哪怕下一秒地球陨落，整个泰瑞尔还会好好活下去，统治永存。”

“所以约定的那一天，我还是期望你的到来。”

109没说什么，静静地听完了，虽然休斯说得有道理，非常正确。但他像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听不进去道理，那个年纪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我遭受的一切已经是极限了，为什么世界上这样痛苦的事情偏偏落在我头上？

何况他遭受的苦难，并不是无病呻吟，是真切的命运打击。

而命运，就是无差别发散负奖金的那个混蛋。打你就是打你，没有商量。

109离开翅纳，回家去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去处，也不想去。

吉光今天没有先行睡去，对一个作息规律的人来说，熬夜实在是太困难了。违抗生物钟的事儿，像真真切切地与时间做抗衡，反推分针逆转它。《洞穴奇案》的硬角磕到吉光额头的时候，109刚好看到。

他生理上真实地被逗笑了，“噗，你干吗？”

吉光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迟疑地睁开眼，看到对方之后松了口气。

“只是等你。”

“以后不要了，这样我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吉光摇头，渐渐清醒起来，看仿生人的目光变得坚忍。

“那是本末倒置了。”

109感觉自己明白了，吉光在表达更需要自己。只是自己…

我真的还能给他传递能量吗？109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拔丝般的痛，里面也变得空荡荡的了，没有办法自己置换能源填补自己，也没办法给吉光了。

109缓缓蹲在床边，吉光坐直身体前倾去看他。

“可是我没有了，都失去了。”他终于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巢，低着头啜泣。

吉光连忙去捞他的脸，用手指抹开泪痕，109就在对方手上继续哭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更加地止不住。

“我有，从我这拿吧，别再哭了。”

109没有故意的意思，现在的状态就是直性子地讲实话，还一顿一顿地，“你有吗？你也没有，那些还是我给的。”

吉光失笑，松开他的脸，两只胳膊向下探去，用力把109抱到床上。

“我有两个容器。”吉光帮他褪去外衣，“干涸的那个只用来装你送我的，我也不会还给你。”

吉光又把灯熄灭，只留一盏昏黄的小夜灯。“而新生的那个容器，是为你提供能源的，那里的东西由我来承担，我已经学会该如何自己生产了。”

109感觉吉光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嗯。”他已经被塞到被子里面去了，瓮声瓮气地答应。“谢谢你。”

“不客气，我的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