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3)
世间的事从来不曾停息。
北平最近闹得好凶,若是二十一条真的签订,顾燕帧一家人的立场谁都想得到。因为二十一条的事情,现在烈火军校的同学里,就有人在背后骂顾宗堂是卖国贼了。
织田秀幸知道沈听白和沈君山兄弟俩有过反日行为,把他们当成眼中钉,沈听白不好下手,等到沈君山从上海回来,派人刺杀了他。
金显荣极力替他求情,反复声明沈君山是她心爱的人,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可织田秀幸心意已决,当即把他砍死。
那天夜里,沈君山被日本人堵在小胡同里,他奋起发抗,展开激战,凭借过硬的武功很快把杀手全部打死,他也身受重伤,最终被金显荣派来的长川浩二所救,在市里医院修养。
又过两天,顾宗堂让司机来接顾燕帧回家,如今局势混乱,日方施压,在巨大的国力差距面前,再多努力都形同虚设,他即将调回北平,怕顾燕帧在顺远没了依靠,鞭长莫及,想先带他和顾期期回北平述职,再送他们兄妹回南京。
顾燕帧知道他爸和日本人谈判不顺利,身体又累出了毛病,根本不想让他再操心,但这里有沈听白,他怎么舍得离开。皱着眉毛想了又想,沈君山住院,沈听白奔波商会,他留下来也是添乱,最终点头应下。
窗前日光,照亮一室,沈听白坐在椅子上,手指敲打着桌子,这个时候顾燕帧有事告诉他,定不是他爱听的。
“听白,我要回南京了。”顾燕帧声音低哑,上次他发烧时也是这副嗓音,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沈听白站起身,隔着桌子,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收回手时,渐渐握紧了。
二十一条的签订,已经是板上钉钉,一旦条约签订,局势更加难以控制,届时全国人民的怒火,不知将会如何倾覆。
顾宗堂已经将努力做到极致,日本公使要求天天谈,全天谈,他便以身体不好和公事繁忙的理由坚持将谈判改为每周会议三次,每次定下时间。
历次会议,他又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在某些方面,他态度坚决,不肯让步,如此反复的一再交涉,历时三月,前后会议二十余次,会外折冲又有二十余次,交涉之艰辛,却也仍不能解决问题。
顾宗堂甚至还刻意将谈判内容透露给西方记者,借以用西方的态度压制日本的气焰。
日本恼羞成怒,竟下了最后通牒。
这些事,沈听白全都知道。
顾燕帧不敢看他,低着头说:“是我父亲的意思。”
沈听白了解这个少爷,若不是下定决心,断不会说出口。他向来理智先行,早就想过顾宗堂的打算,也知道以如今的形式,顾燕帧走了是最好的选择,何苦要留在这里,遭遇风险。可真亲耳听到,感觉心脏还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一直沉到底。沉到他抿着唇笑起来,冷眼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答应让他走了吧,顾燕帧松了一口气,又更难过起来,声音很轻,夹杂着叹息声,微不可闻:“不知道啊。”
“你要走……”窗外的阳光给二人镀上一层光晕,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沈听白喃喃自语,猛地拍桌,揪住顾燕帧的衣领扯过来,声音冷的可怕,“还敢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燕帧就这样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哭也不噘嘴,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人牢牢地记在心里。他死都不愿离开沈听白,但若论不给沈听白添麻烦,定是死也要离开。他想,若时光慢一点,最好不会前进,永远停留在有沈听白的这一刻,该多好。
沈听白松开手,他低头揉了揉眉心,又摘下银边眼镜擦了又擦,点了烟抽了几口,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焦躁难耐,最后也看着顾燕帧,站着不动了,薄薄的眼皮隐隐透着微红,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脆弱。
顾燕帧顿时不敢再看。
沈听白走过去,捏着顾燕帧的下颔,逼人看着他,手却有点抖,他一字一句,声音哑的不像话,似乎从喉咙里带着血挤出来的,“我能护住你。”
“可我不想成为别人拿捏你的软肋。”顾燕帧心里疼的厉害,手轻轻摸着他的眼睛,泛着红色,也带着没睡好的疲倦,“沈家需要你,商会需要你,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我看不得你这么辛苦。”
“你就不需要我了吗?你走了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吗?”沈听白心里扎了一根刺,又酸又痛,他抱住顾燕帧,撒娇似地蹭了蹭,“反正我不管,我需要你,你走了我更不会好好休息,留下来吧。”
反正我不管,非常顾燕帧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他默默听着,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沈听白,你多大了,什么反正反正的,幼稚不幼稚。”
“幼稚。”
“传出去顺远商会的会长像个小孩儿,丢不丢人?”
“丢人就丢人,反正不让你走。”
这样的沈听白可不多见,顾燕帧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沈听白肩上,他眨了一下眼,将水汽努力撵走,提高嗓音说:“那我反正就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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