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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伴君如伴虎。
泼天的富贵也转瞬就成了烟云。
皇帝突发恶疾驾崩。
我父亲从龙之功成了当朝太傅。
我那年方十八的小姑姑,就成了太后。
太子顺利登基。
端的是四海升平,万夷来朝。
我虽然还仍是新帝的伴读,但普天之下已没人敢斜着眼睛看我了。
原以为往后都是这等风光无限的好日子。
就连丞相家那位貌似天仙名动帝京的小女儿都许给了我。
我一边给新帝削梨,一边将这样的大喜事告诉他。
“确实,裴相的幺女朕小时候见过,还没长开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
我将梨子削成了小块,递给他。他却不接,倒张嘴让我喂他。
我从没喂人吃过东西,老师说君子是不做这种事的。
我面上尴尬,想来当了皇帝就不一样。连吃东西都不要自己动手。
他凝眉看了看我,似乎非等着要我喂给他。
我把梨子放下,叫过宫人来。
想来宫人在,他总不会使唤我吧。
他眉间似乎略过一丝不悦,我当时没在意。
我只当没事,继续跟他讲,“裴小卿……哦,就是裴相之女的芳名,臣也见过她一次。就是在去年的牡丹大会。那日名门淑女甚多,都在后园。皇上当日也在来着,我们在前园。臣原本帮皇上您找帕子来着,没想到在假山边见着了迷路的裴小姐。”
皇上颔首含笑,“原来你们那时候就私通款曲了。”
我皱眉,“皇上这词……用的甚是……裴小姐乃是位冰清玉洁的名门淑女……”
他摆手,“好好好,是朕用错词了,你继续讲。”
没办法,虽然意兴减了大半,但我到底还是继续下去,“臣那时与她引路,将她送还婢侍手中。却一直并不知道她真名姓。后来急着找皇上,就将这事忘在了脑后。没想到……”
我从怀中拿出来一条帕子,笑道,“父亲刚与我定了亲,裴府上就送来一个锦盒,里面竟然是一条丝帕,我还纳闷如何送来一条丝帕……”
我笑起来,“皇上可还记得那日,原本是让我去取帕子的,可是臣却在半路给弄丢了,皇上还好生数落了微臣一通。没成想竟然是叫裴小姐给捡到了,她还竟然珍藏至今……”
我将帕子展开,指给他看,“这个角落绣的是皇上掌间那朵霜花胎印,自然是皇上的旧物。
这边是裴小姐亲手画的假山和牡丹。没想到她如此美貌,竟也是个蕙质兰心之人。”
我笑起来,“故而我一下就想起来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没想到臣之此生还能有此奇缘。真是幸甚至哉……”
“行了……”
我抬头看他。皇上正阖目用手捏着鼻梁。
“皇上您……”
他摆了摆手,道,“朕不舒服,你先下去吧。”
他虽然闭着眼,可着实神色不妙。
他极少生气,更对我从没有过这种神色。
我那时实在不知道,自己竟然抢了皇上的心上人。
并因此连累了一家三百余口,尽皆死于非命。
聘礼还没采办完。
我家中就遭逢了一场灭门大变。
“什么?谋逆?!”
“少公子快逃吧,主公说,有您活着一日,咱们许氏自有东山再起之日。您没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我被众家臣推着杀出了门去,一路西行,身边之人也接二连三的倒在血泊之中。
待将我推上大船,最后一个护卫我父亲一生的陈伯也被人当头劈成了两半,死在了岸上。
皇上,这是对我下了杀手啊。
我灰头土脸的赶到了西凉京,城楼上,原本该是接我的世交茂仪大将军,竟然变成了禁军头领靖安伯。
我就这么又被押解回了京。
我出城之时,尚且是世代簪缨的天之骄子。
我回到了这里,却已经是身陷囹圄的戴罪之身。
而此时,皇上大婚已月余,娶的就是丞相幺女裴小卿。
裴家没有因我族中事故而受牵连,我在宽慰之时才明白,我觊觎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城门挂着三颗头颅,一颗是我父,一颗是我兄,一颗是我那尚未出世的小弟。他是从我姨娘七个月的肚子里生生剖了出来的。
他们的身躯戮在竿子上暴晒。
夏天的苍蝇围绕他们的尸身打转。发出一股一股的恶臭。
我带着枷锁,身穿囚衣。
在暗室之中窝了三天三夜。
二十斤重的大枷压早就叫我肩膀血肉模糊。
双臂抬也抬不起来。
我被扔在冷水里洗涮了一把,水激的我伤口处刺骨的疼。最后被套上一件干净布衣,方被押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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