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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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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那天晚上,基本上能动活关系的,都擅离岗位回家吃热饺子了。只有小曹他爸,毕竟守着秘密,郁结又焦虑,坐在关司马的办公室隔壁翻花名册子。小曹跑来给他爸送洋瓷饭盒,包在棉衣里,打开来还是温的。小曹揣着手,小心翼翼说,爸,内边,就内人,他怎么不回家呢。也不关着也不放,成天见他鬼一样。小曹他爸拿着筷子叹气,心一横,说你别管。就过年这几天的事,再没有人来,我也没办法。小曹不说话了,他去看窗子外面落大雪。这种场景从来没让他心生颤抖。他也是个好看的男孩,眼光始终清透明白,看人真诚,但是他年纪小,很多事情还看不懂,只能心里怀着惊愕,面上陪着微笑或者掉眼泪。隔壁那个坐在椅子上打拍子的男人,站起来像人骨标本立着,美好又疯狂的一幅皮被骨头张着,永远在笑,骂人也笑。小曹不知应当做何反应,如何评价,他关上门见不到他之后心都是空的。他看起来如此特别。

小曹刚想开口,再多问几句,蓦见得有人从侧门进来了。小曹他爸也看窗外,惊骂一句,开门出去。也就在这天,他们耳中并不存在的靡靡之音,彻底消失了。小曹听见隔壁有掴巴掌的声音,桌椅翻倒。婊子。隔壁人这么骂,喘着气走了一圈,歇了会儿。小曹一直听着,眼睛盯着窗外的雪。他们的昏暗亲密舞场,突然从四方透入了大雪一样的惨光,明亮得教人失明。他后来就不太爱看雪,早晨一见满地白光都会拉上厚窗帘。司马被人领走了,身上披着黑大衣,站在雪地里抬头呆看。他最终也没有再见到他的脸,他始终记不清楚他的脸,虽然知道美丽,但总因为这段关系太过虚无,而不忍记住。他被人拎着胳膊领走了,脚胫还露在外面。

十来年之后他们再次见面,变成了很好的朋友,平时能在一起吃个饭。有一次,也是临过年的时候,公司搞联欢,里外的人物攒几桌。小曹做东,一般不出席,但这一次年会,司马出席了,坐在第一桌,跟他父亲坐在一起,平和的笑脸,仰着看司仪摇晃抽奖纸筒。最后他中了个二等奖,拎着一袋精装纪念币站在大门边,等他父亲和人谈话结束。他穿着黑大衣,身材依旧高瘦,但愈见风光挺拔。小曹走过去,和他握手。两个人一起出去,到雪地里散步。

司马抬头看。雪飘到他眼睛里,他笑骂了一句,低头揉眼睛。他半带玩笑地说,那次我走,也没跟你说。没头没脑的一句,谁听了也要奇怪。

小曹却说,我记得。他吸了吸鼻子,皮鞋在雪地里抹了抹。他从暖气房间里匆忙出来,穿得少,却只有心口感到冷。

司马难得沉默了一阵。他看向小曹。比我可怜的人海了去了。为什么偏偏记住我?

我不记得了。小曹笑说。不记得了。他慢慢摇头,没有再解释,没有再说话。车灯扫过来,司马一看,说,我爸的车来了。他们的目光平静地交互了,错开了。车开过来,小曹俯身到窗口,笑脸和司马的父亲打招呼。而他在副驾驶对他挥手,说,来年再见。小曹微笑点头,车开走,他一个人走在茫茫雪里,突然站住了。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怕的感觉。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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