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世寒香(4 / 12)
的新娘们,还是不是自己的同类,如果发现了她,会不会连她一起吃。所以她只能先把藏起来,等待日落天黑。
观音菩萨的影子遮盖着她,还挺清凉的;但是她一点都不感恩菩萨。
这位新娘就比较傲慢吧,她觉得支持自己活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哪个菩萨的庇护与拯救——是智慧,是她这一生积攒下来的不多但是暂时还够用的智慧。
太阳缓慢地在天空中移动着,黄昏时分,院子外面响起了九个新娘诡异的歌声,或者是念经的声音——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了,也不知道她们在嚎什么,总之,难听死了。好消息就是,这鬼哭狼嚎的声音,飘向血色残红的天空;那些新娘们好像是唱着念着,走远了。
无名的新娘一直在那坟坑里躲到一轮满满的银月挂上天空,她才从观音像后爬了出来。她没有多看院子里地上累累白骨一眼,而是跑到牛车前,褪去那一身丧气的红衣,换上更适合她的草席卷盖;搜刮了剩余的干粮和水袋,甚至还捡了一把猎刀捆在身上。她是船工的女儿,她直到识别星月的指引,她走向东南方——其实她也不知道东南方等待她的有什么,她只知道到东南方不是她曾经去过的方向。她要远走,用自己的脚走,在太阳出来之前自由地走,在太阳出来后自由地死。
灌银的月色把这到处匍匐着死亡的荒野,洗刷得那么清亮透明。有趣吧,沙土堆砌的世界此时看起来竟然,一尘不染。穹苍上悬挂着大颗大颗如珠如钻的星星,好像是众神的眼睛,在慈祥地凝视着她;可是,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却是野狗豺狼的嚎叫,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生存还是死亡的世界。
不过,她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感受过的快乐。
她身上没有了那虚假的嫁衣,现在她是无名的女子了;她的一生,终于有这么一天,可能只是一夜,可以自己选择方向,自己选择旅途,自己选择目的地。
所以她无所畏惧,无所牵挂。
她走啊走啊,在黄沙和荒土中不知道走了多远;月亮沉了,星星熄灭了;那黎明的前的黑暗,像是她这一生触摸过最柔软舒滑的丝绸,擦过她身躯;那太阳的火苗又划破了远方,天很快就要亮了。但是前方没有高山,也没有树荫,就连干土上的荒草也绝迹了,脚下的黄沙越来深;她知道,她自己应该是走进了真正的沙漠中。
她当然知道;这样走下去,她的结局只有一个:暴尸荒漠。
她没有害怕。
她继续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跋涉着。
黎明的曙光中,突然掀起了一道尘烟;就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匹白马,踏着黄沙而来。
一股沁人香风,向女人吹送着那种慈悲而又温柔的气息;马上是一位剑眉星目的白甲少年,身后挂着漂亮的孔雀翎羽箭囊,脚塔皂色点梅的云靴。晨光微曦中,白马踏沙,如同平地蒸起祥云。
白马少年来到女子身前,拉住缰绳,垂下一张肤白如玉,俊美如画的脸;他柔声询问无名的女子:为何此时此刻孤身,流浪在荒漠中?无名女子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貌富贵的男子;令她诧异的是,其实这种男子,就算见到了,也绝对不会和她这种身份的女人说话的。
男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女子听不懂的高雅言辞,随后弯腰,伸手,邀约女子上马。
可是无名的女子也弯腰,低头,抽出猎刀;对着那看着慈悲救命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就算这位白马英雄是好心,但是无名的女子,在旷野中流浪的时候,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宁愿黄沙埋骨作一个孤魂野鬼,也不要再回土石牢笼里为奴作婢了。
她知道,就算被英雄搭救了;她最好的结局,也无非就是再次成为谁家的奴隶。
——不然呢?
况且啊,她知道,那白马上的英雄,肯定是一个怪物。白马没有打马铁,这种马也不可能在沙漠里奔跑;最关键的是,太阳升起来了——英雄和他的马,没有影子。
猎刀挥下去之后,砍中了硬物,却没有血肉飞溅。
倒是火花四射,沙土飞扬中,白马和英雄都消失了。女人发现,她的猎刀砍在一个熟悉的物件上——确切地说,熟悉的石头上。是那尊古庙中的那尊观音石像,已经被她砍裂了,现在碎成两半,但是两半脸,依然闭着眼睛,看着那么安宁慈祥。
起风了,风吹动无名女子的草衣;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她身后铺开,遮盖了天地万物漫漫黄沙。无名的女子,转头,她看见一个巨大如山的佛像在她身后的荒漠上隆隆升起。这尊佛像有千手千眼,遍身珠玑宝器,蒸腾着万道华光光,看起来极尽威严。
但是这佛像或者佛,所有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风中传来一个柔软而又令人心安的声音,夸奖无名女子的勇敢,和她不被富贵迷惑的智慧。声音也告诉她,你经历了菩萨给你安排的考验,现在,你可以向菩萨许愿,菩萨可以满足你全部任意无限的愿望,包括且不限于:获得点石成金的能力,幸福安康过完此生;或者投胎转世成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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