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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 琉光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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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生波,半响,他扯起一个虚假的笑容,慢声道:“家母薨于落枫山脚下,那年樟十四。前尘之事,譬如身死。”

他站起身,高挑的成年男子身形和魏信陵记忆中那个会在妹妹怀中撒娇卖痴的稚儿已无半分相似之处。阮复西朝他深深作揖:“自家母薨后,樟常常在梦中听家母唱一曲清平小调。”

黑衣长者枯槁的手指微不可闻地颤抖起来,他扶着座椅,缓缓坐下,声音虚弱:“念来听听。”

“故乡杨柳倩依依,夜空如洗月如钩。城南高台登楼望,秋色连波,风疏竹枯,欲说还休梦已阑。

宕宕当何依,朝如白露,夜如螟蛉。流转无恒处,联翩梦蝶,暗香袭人,不似歌声,胜似歌声。”

他记得这首歌。几十年前,它该是一段柔美中带着一丝忧愁的哼唱。他的胞妹若瑄,如灼灼桃花般的女子,义无反顾的奔赴她所谓的“爱情”,仿佛一生只为了这一次的盛放。

她最终凋零在了落枫山脚下。

他甚至未曾见到她最后一面。

魏信陵闭着眼,眼皮不自然地抖动着。此刻,他不想见到阮复西那张神似瑄儿的脸。

“先帝已死,呼寒王也不知所踪。你依旧要将陈年旧事刨根问底吗?”

阮复西依旧未抬头,只答一句:“家母临终前让您永远不要原谅她。”

“哗啦——!啪——!”

魏信陵起身抬手将桌上的文台纸砚尽数扫落,他双目遍布血丝,青筋暴起,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岁。他语调颤抖地说:“我从未有一天原谅过她!你只知她薨,你孤身飘零,你可知……你可知!”

“你可知!魏府因她死了多少口人!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你外祖……听到消息后,悬梁……!”

魏信陵惨笑一声,跌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罢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你与她一样,皆是、皆是……!”

阮复西跪了下来,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石板像浸过万年不化的霜,一直冷透到他心里。

良久。

“啪。”一枚羊脂玉扔到了他身边。

“刑部印信。拿去找王冰丞过目。”魏信陵的声音听来疲惫至极。“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无必要,别再回来。”

阮复西握着玉,玉雕獬豸的独角深深楔进他的掌心。他张了张嘴,却看见舅舅风霜枯槁的面容,紧闭着双眼,虚虚撑着侧脸。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拿着玉佩轻轻关上了静室的大门。

吾生朝如白露,夜如螟蛉。

流转无恒处,联翩梦蝶,暗香袭人,不似歌声,胜似歌声。

可惜以后再无人思念她的歌声了。

阮复西像个游魂似的飘荡在街上,华灯初上,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本朝不禁夜市,因此坊间贸易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家家户户在门口挂起照明的灯笼,在长街上洒下一条橙黄的光影。

长街尽头是柳巷,莺莺燕燕倚靠在门前,连空气都带着脂粉的香味。她们袒露着雪白的胸脯,挽着轻纱勾弄着过往的来客,掩在扇子后的花颜笑意盈盈,满头珠翠叮咚作响。

他的相貌早已长开,再不复当初的雌雄莫辩,禁欲孤寒的气质在这喧嚣的花街中,让一众夜莺神魂颠倒。污染看似洁白的东西,大约是人人都拥有的劣根性。很快,一众妖精们围住他,将他往馆中带。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奴家初见您,还以为是月宫中下凡的仙君呢!”粉裳的女子拉住他的衣摆。

“可不是吗,画屏馆经营这么多年,可罕有比您更俊美的公子呢!”

“公子,奴家月珑,让奴家为您弹奏一曲可好?”湖蓝衣衫的女子抱着筝坐到了他身边。

梨花白入喉,甘冽中带着一丝辛辣。阮复西的发带在一众娇花打闹中被作为彩头被争抢不休,焦墨的发丝衬着他玉白侧颜,眸子幽暗,目光漂浮不定。

“都出去吧。”阮复西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冷硬。

姑娘们登时噤若寒蝉,依次出了屋子。粉裳姑娘走到门边,轻咬朱唇:“公子……奴家可以只奉酒……”

“出去。”

辛画扮作一副富家翩翩公子的样貌上了绿漪浓画舫,近看这座画舫,比在岸上看到的更加富丽堂皇。舫上灯火通明,亭台楼阁之上雕画着春夏秋冬四仙女的倩影,各色丽人们在他身边或打量或不动声色的引诱,四处衣香鬓影,光华流转。在这片漆黑的九叠江面上仿若一轮明月徜徉在夜空中。

他腰间包裹鼓鼓,装着不少金银财物跟打赏用的珠翠文玩,这回老大着实是准备充分。摸着这么多宝贝,辛画铁公鸡习性病发,想着如果用完有剩按照老大的性格多半会赏给自己,但又不得不扮演好一个出手阔绰的纨绔子弟形象,心中十分纠结。思定之下,他拿出一枚水头莹润的翡翠珠,像个颇感兴趣世家公子径自走进了画舫内,一位风韵无双的半老徐娘立刻迎了上来,穿着枣红缎面百合裙,香肩裸露,只在皓白的臂弯上挽着白狐狸毛的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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