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硌颓败地离开颂达辛宅邸，他没办法说服寂径放弃计划回森林，也没有立场去否定寂径所做的一切。

出门之前他遇到了给他开门的那个男孩，通过咒文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是一只叫莫莫的可爱珍兽。莫莫的兽态是一只长了两对角的绵羊，白弯角黑卷毛，全身上下都毛茸茸的，人形则是个性温顺的青年，十分容易害羞。

每次他抚摸莫莫或是帮忙刷毛的时候，对方都全程埋着脸，不好意思直视他。

他问莫莫愿不愿回森林，对方给出了和檀一样的回答——不是现在。

“我们一定能把心脏找回来！”莫莫天真地憧憬着未来，“神明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他只能温和地笑笑，尽量不破坏这份美好的愿望。

硌走上街道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昔日他总是看不够的街灯霓虹，此时却令他恍惚。

他觉得很累，不止是身体上的疲惫，就连灵魂都有种快要从身体抽离的虚脱感。

和寂静的对话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低估了人类还是低估了珍兽。

但无论低估了谁，都能证明他高估了自己。他不配成为神明，这个世界上本来也不该存在神明。

“硌。”恍惚中有人喊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硌顺着声音回头，连视野都开始模糊：“祈？”

“我担心你会淋雨。”祈披着斗篷遮住样貌，撑伞走上前。

硌这才意识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原来下雨了。”

祈把雨伞撑到他身上，担心地说：“你看起来很累。”

硌苦笑：“又饿又累，就像困顿的人类一样狼狈。”

祈帮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你和寂径发生了分歧？”

硌苦涩地摇头：“没有分歧，他成功说服了我，和花背说的那样。”

祈对此并不意外：“你不用在意花背的话，他也清楚自己总是无法冷静地对待同伴，所以才会时常一个人躲开大家。”

“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太贪心了，如果当初有珍兽出现就感到满足，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多珍兽灵魂消散，人类死亡收场。”

祈拉起他的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拒绝让那些人类登上离岛，他们缺少食物和水，一定会死在海上，那么现在岛上的这些后裔根本就不会存在？”

“你不用帮我找借口。”

“这不是借口，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存在过和不曽存在之间有天壤之别。无论是我们还是珍兽，会对你如此依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你我们才能存在，所以你就是神明，毋庸置疑。”祈笑道，“而且也没有谁规定神明需要无所不能。你存在了那么久，应该很清楚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东西，无论是你可以接纳的灵魂，还是你无法接纳的生命。”

他没有明说自己的困惑，但这些都瞒不过祈：“你不会又偷听我的心声了吧？”

祈理直气壮地说：“我从来不偷听，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听。”

“你都听到了什么？”

笑容从祈脸上隐去：“悲伤和自责，还有没有尽头的孤独。”

这正是此时此刻盘踞在硌心头的全部情绪：“还真是瞒不过你。”

“这可是你赋予我的能力。”

“没错，是我。”硌怔怔地盯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已经被自己搞糊涂了，为什么有了你们、有了珍兽、有了岛上那么多人类，依然填不满心里的空洞。难道里面还有一个虚无的空间，这个空间注定无法被填满……”

祈满怀歉意地搂住他：“对不起，是我们太弱小了。即使你把力量分给我们，我们也没能成为和你站在同一位置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