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立规矩(戒尺展示)(1 / 2)
乱春苑不小,风月楼为主楼,也是乱春苑里的门面。左右围了四间小阁楼,后头是一个厅堂和一间屋子,厅堂听说是专用作正规矩的。
这是金陵城里最喧嚣的地界儿,寸土寸金的价钱。这样的地方,往来间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至于贩夫走卒,怕是一辈子也不要想在乱春苑里快活一回。
新进苑的人儿一直跪到隅中时分,才渐渐听得人语响,这是恩客们醒了。大人们在这销金窟里待了一夜,自然连骨头都是软的,此番都是叫小倌儿红着屁股哄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束了玉带,扮作人模狗样。
镂空的窗子又拿了一层薄纸罩上,徐玉站在外头,只听得里头“啪啪”作响。他就是不用细想,也知晓是有人又坏了规矩。听声音,那人此番怕是不太好受。
徐玉心里直敲鼓,若是没有旁的事,他必然不愿这时候去惹一身晦气。要知道,江哥脾气温和,只要不是学规矩和月末的定省,寻常的小错一向是得过且过。不过,要是有人犯错在前,同在屋里的人也不免要掂量下自个儿,不定江哥“顺带”着就罚了。
轻轻叹了口气,徐玉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进屋,奈何还有八个新人扔在后堂,总不能不管。
想到这儿,徐玉扣三下门,换来一声“进”。他压下心中好奇,不去看是哪个的屁股开了花,只是低头道,“江哥,新进苑的小子们都齐了”。
“啪啪”之声依旧不停,戒尺下传来几声呜咽,叫得人心都酥了。徐玉听着声音,竟像是乱春苑里身价数千两银子的流云。
“这批新进苑里头有难缠的吗?”这声音很是冷漠,像是北境冬月经久不化的寒冰。
幸而徐玉早就被冻习惯了,只是依言回话,“里头有一个,原来叫沈知仪。倒也不是难缠,只是太认死理,难驯。”
“沈知仪。”书案后的人停了戒尺,轻笑一声,“难怪,沈家的人都是芋头。”
小芋头沈知仪与其余人一同被领到那间屋子外,跪在了青石板上。身边的小子皆是光条条的,只他一个穿了衣服,格外显眼。徐玉一眼打量去,立即便皱了眉,冷声道,“你就是这样晾臀的吗?”
沈知仪仍旧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后头那两团肉疼得厉害。他听见徐玉的语气,显然气得不轻,还好里头的人及时出声,要放他们进去。
进了屋,他瞥见书案上放了一本《史记》,心中一哂。屋中人说穿不过是老鸨儿,哪里懂这般的书,怕不是只能抱着《货殖列传》,白日里做富可敌国的美梦。
八个人一排跪好,沈知仪恰好在最边上,是最后一个报名字的。瞧那边一会儿是“绿玉”,一会儿是“双燕”,好一番呢喃风情。
到了沈知仪这边,却是干巴巴的三个字。书案后的人抬了眼,问徐玉,“你没有给他起名儿吗?”
徐玉听了,没好气道,“江哥这可就冤枉我了。怎么没起名儿?刚进苑就给了,叫‘红香’。”
江余见沈知仪垂了眼,知晓这小子定是看不上“红香”这个名,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这名字虽然尽透着一股儿风尘味儿,可他们本就是风尘中人,若是还嫌弃这样的名儿,怕不是荡妇立贞洁牌坊。
说来,沈知仪虽然跪得端正,敛声屏气像块石头,一双桃花眼倒是掩不住的含情。徐玉看人的眼光不差,这一双眼睛就是长在了食古不化的君子面上,也要多出三分风情。
想到这儿,江余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红香”那名字,般配眼前人。
一张红纸飘落下来,他正预备去捡,却听江余发话,“改作蕙香吧”。
沈知仪听见了,低头闷声笑了,“既替余以蕙纕兮”。一年了,沈知仪本以为自己已经被磨去了一身君子骨,却在这乱春苑里寻见了知音。
他抬起头看那知音,眉目间很是开朗。不像长在小倌馆里的人,倒像是在宫廷贵胄里养大的。沈知仪看人好,便满心满意都觉着人好,便在心里夸那人是“出淤泥而不染”。
直到那张纸落在了沈知仪的面前,瞅见纸上字时,他才愣了神。原来纸上不是“蕙纕”,而是“蕙香”。叩首谢赏,也好,如今便是更名改姓了。
“啪啪”利落地两下。
蕙香后头的两团肉一颤,这是戒尺声,方才在他后头响过。
“都抬起头来!”江余声音一沉,不怒自威,“正好今日你们前辈在,就劳烦他先教教你们挨打时的规矩。”
这时,蕙香方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跪了人,想是已经挨惯了打,那么多人一齐看着也不见脸红。
“流云,你昨夜里犯了规矩,按道理该打五十戒尺,这批小子刚进苑,你给打个样儿。”江余拿起案上的戒尺,轻轻敲了敲流云的脊背。
流云听见点了自己的名,先伏了身子,现出两团红扑扑的肉,玉势自两团肉中稍稍露出头,正是乱红丛中一点绿。
“流云谢赏”。
“咳咳。”流云清了清嗓子,“你们记好,乱春苑中从来容不得乱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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