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惊梦(下)(2 / 3)
”
该醒了。
皇帝下意识伸手去抓,只触到一片虚无。
眼前隐约有个影子,他撑起身,才发觉肩背一阵酸疼。四周暮色四合,不知不觉,他伏在案上已睡了几个时辰。
窗前暖香燃尽,空中回旋一丝余韵。一只翎毛如铁的苍鹰傲然而立,神色睥睨,暗金色的利爪勾在窗台边沿,左足缚着一个小小竹筒。
面前一内侍跪伏于地,讷讷唤道:“陛下,禹都急报,顾大人染恙……”
话音未完,皇帝已踹开门扉,疾步而出。
……
“咳、咳咳……”
顾寒舟呛咳几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
侍女奉上一碗汤药,他一饮而尽,神色昏昏,转眼又要沉沉睡去。
皇帝贴着墙沿,借着窗扉的缝隙,屏着呼吸往里望,几乎是望眼欲穿。
离别三载,听了消息一路策马疾驰,到了近前,他却不敢现身,全无平日的雷厉风行,只敢缩在角落里偷偷地望,盯着床帘下露出的半张面容痴痴入神。
屋内传来侍女婉转的声音:“大人,先在禹都修养些时日罢,您千万顾着身体,莫急着赶路。”
“无妨。”顾寒舟的声音带着笑,“老毛病,睡了两日,已无大碍了,似乎还做了个很长的梦。”
“咦?”侍女好奇道,“大人梦见了什么?”
皇帝竖起耳朵,隐约听到顾寒舟又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道:“或许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大漠孤烟?似乎倒也有趣……梦里有一个人好生熟悉……不过醒来之后,全不记得了。”
侍女失望地叹口气,顾寒舟失笑,满不在乎地道:?“……终究只是个梦罢了。”
说得急了,他气息微滞,忍不住又呛咳起来。皇帝心中怅然之意被压下,转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恨不能扑上去为他顺气。仓促间脚下一绊,他竟撞翻台上花盆,只听“砰”一声脆响,屋内侍女喝问道:“什么人?!”
朝堂上指点江山处变不惊的皇帝陡然色变,扭头就跑,疾步闯出了院门。
穿过径旁萧疏的林木时,脚步踏过雪地,肩头扫过零落的枝桠,摇下片片霜雪,染白了衣衫眉发。
奔出一段路,他终于停下脚步,立在冰湖岸边喘息不定。
想起从窗缝中窥见的消瘦身影,想到那句“终究只是个梦罢了”,忽地鼻子一酸,他抬起袖摆,掩去失态面容。
冰湖平滑光亮,明如镜鉴。他不经意低头一望,竟瞧见自己的影像朦胧映在其中。
鬓角飞白,也不知是落了霜雪,还是生了华发。
皇帝站了许久,怔怔回望来时的方向,双目深不见底。
渐已入夜,不远处的画堂朱楼悬灯结彩,人影绰绰,隐约传来悠扬的歌吹。
耳旁掠过几个熟悉的词句,不及细思,转瞬又消散在风中。
皇帝衣衫上凝了一层白霜,却始终一动不动,也不知在等着什么。
渺茫中传来轻悄足音,渐渐近了。有人踏雪而来,一盏灯火提在手中,点点碎芒摇曳无声。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指尖微颤。
青年披着一袭大氅,衣冠胜雪,眉目疏淡。
夜色如水,他凝眸望来,目光沉静清透,一如往昔。
皇帝僵在原地,喉口堵得厉害,良久,方哑声唤道:“寒舟……”
短短二字,却似含着万语千言。
顾寒舟久久不语,皇帝心头翻涌,又悄然生出一丝希冀,胸口被砰砰撞得生疼。
却听一道清越如泉的声音响起,顾寒舟屈身伏拜,轻轻道:“臣,参见陛下。”
恍如雷霆惊撼,将侥幸一霎击得粉碎。
梦中顾寒舟的话再度于耳畔响起,道:“这世上如今只剩了陛下,重晖早已不在了。”
字字如刀。
皇帝面色惨白,强行压下眼角酸意,涩声道:“顾卿……平身。”
近在咫尺,他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扶。
该醒了,他想。
夜风呜咽,面上落了几点沁凉,不知是被吹落枝头的雪,还是悄然跌落的泪。
那面的画堂朱楼繁华依旧,曲声悠悠,有人浅吟低唱,惊碎一地陈年旧梦。
皇帝隐约听得几个字,乃是一曲减字木兰花,词句分外熟悉,原是当年琼林宴饮,歌伎曼声唱过的。
如今听来,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皇帝脑海空白一片,怔怔听得歌吹袅袅,乐音幽幽,有一人婉转唱道:“……雪色江波,看尽千林未觉多……一丘缓步,只恐朝来有新句……”
往事历历,化作寥落歌声,似叹似怨,如泣如诉。
末句隐在凌乱的琵琶声中,几不可闻。皇帝凝眉苦思,半晌,脑中竟遍寻不得。
直至对上顾寒舟明彻双目,从他眼底望见自己此时形单影只,两鬓斑白,方才一阵恍惚,惨然失笑。
他忆起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