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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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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低着头,蜷缩在妈妈的怀抱里,手里攥着一条血迹斑斑的手帕,捂住伤损的口鼻。鲜血染红了他衬衫的前襟,一只美丽的绿眼睛被重拳殴打至黑青肿胀,只能睁开一条小缝,从内里泄出一丝黯黯的绿光,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乱了,好几缕落下来搭在额头上,颜色是和母亲一模一样的淡金。他长得很像她:脸(在被揍前,当然),苍白肌肤,淡到近乎呈银色的金发,修长伶仃的四肢躯骸,无一不糅杂了冻凝冰雪特质的澄明光感——显而易见的罗曼诺夫血统。母子二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光辉夺目,仿佛覆灭的北域王室复苏了。

安娜斯塔西娅·杜穆里埃满脸怒气,即使这样,她还是明艳照人,只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在她眼角倏忽皱起的细纹处一闪而过,“第二次了,霍普。这回你可别想借什么意外情况脱身。我们法庭上见!”她的口音里兼具故国卢沙风情的频繁卷舌与罗德里安上都区特色的大量声门闭锁音,有种怪异却迷人的魅力。

不,现在不是研究口音的时候。伯纳德使劲晃了晃脑袋,他在宴会上可能喝了太多酒,都抓不住重点了。眼下该关注的是,这个酒驾撞死伯纳德配偶的男孩子的老妈要起诉他呢。真是荒谬绝伦,无耻至极。伯纳德气得快笑出来,要不是加西亚死死钳住他的左臂不让他乱动,他一定会冲上去揍得母亲跟儿子一样鼻青脸肿。上一回他就想这么做了。

“日你妈。”没办法动手的伯纳德只好动口,满意地看到杜穆里埃夫人纤巧的鼻子与嘴唇在他的脏话攻击下气得颤抖起来。他还想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比出“操”的手势,却忽然想不起该竖哪根手指,只好随便比划起来。他醉眼朦胧地注视着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胡乱地伸展或收回,好像失控痉挛的提线木偶的肢体。这很有趣,伯纳德看得几乎要入迷了,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读警校时课程之外附赠学来的不重样的粗口字眼。

“住口,伯纳德!”加西亚厉声制止他。伯纳德在已经被酒精混搅得一片混乱的记忆浆糊中搜寻了一番,警督鲜少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迫于威压颇不情愿地闭了嘴。他本还有更多好话献给这位美丽又尊贵的女性的。

“我代霍普向你和安斯艾尔表示歉意,杜穆里埃夫人,”加西亚见伯纳德消停下来,转而向安娜斯塔西娅道,“他喝醉了,而且,你知道,”他顿了顿,“文森特·霍普的遭遇……他深受打击,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安娜斯塔西娅并没有被他说动。“一码归一码,”她态度强硬道,“有关文森特·霍普的事故,安西接受了庭审,法院也已出具了最终审判结果。此案已经告结,一切流程都符合联邦法律。”她好像是有意挑衅伯纳德一般,将表示合法的那一段话说得尤其的慢,怒火更从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消褪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冰霜一般的冷漠与高高在上的傲慢。这副表情和当时庭审结果宣布后她对伯纳德所展露的如出一辙。没有任何愧疚之情,红宝石项链在雪白的脖颈间闪闪发亮,宛若凝固的血珠……文森特的死不会比此次赴宴的穿搭更让她上心。“我现在要追究的,是伯纳德·霍普三番两次地对我的孩子施以人身伤害的行为。”

加西亚还想和她周旋,“杜穆里埃夫人——”可很快被发狂的醉鬼打断了。

“啊哈,伤害你的孩子!”伯纳德一声吼叫,“可我的呢?我的小芙萝拉,我可怜的宝贝——”一提他未出生便夭折的小女儿,伯纳德的眼睛就变得热辣辣的。他又开始乱动起来,又哭又叫,全然一个心碎的疯子。饶是心如铁石的杜穆里埃夫人也被这突然的爆发吓得噤了声,面色变得铁青。安斯艾尔一直垂首倚在她胸前,不发一言。

加西亚快要拉不住伯纳德,不得不换了个姿势,将双手绕过他两侧腋下,牢牢扣住他的上身,不让其挣脱。“嘘,伯纳德,冷静。伯纳德,”加西亚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安抚性地,“伯纳德。伯尼。”

他双唇间吐出的热气与鼻息温柔地拂过伯纳德的耳垂、腮颊与侧颈,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也暖洋洋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好像过去每一个两人坐在沙发上的夜晚,文森特从背后给予他的拥抱。有时候他们看收费台播出的最新连续剧,有时候看画质与音质堪忧的老电影,有时候看杂志、漫画,有时候什么也不看,文森特会在他耳边呢喃一些歪歪句子,来自诗歌,小说,影视剧本,还有歌词。“没有你,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打卷儿的发丝随声音与呼吸一齐落下,轻轻抚蹭着皮肤。那感觉好美。

“伯尼,”文森特这么叫他,言语间饱含爱意。

有关文森特的记忆如潮水般渐渐退却入黑暗中,在无法洄溯的往昔岁月里发出轻柔回响。都是爱。都是爱。

“伯尼。”加西亚再次轻唤。

伯纳德平静下来,用手背揉着湿润的眼眶。这时他感受到摄入太多酒精留下的后遗症之一。

“我想尿尿。”他哽咽着说。

“基督啊!”安娜斯塔西娅鄙夷地小声道,神情嫌恶地扭过头去,不想和伯纳德正面对峙。她抬起晶莹无瑕的手指梳弄着儿子的金发,低头检视着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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