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关怀(齐根断太监受)(1 / 2)
宋清澄经历了花房一事,虽然获得了钱财,心中却已然有些不安。见白栗转瞬之间,又想到了一个捞钱的法子,而且是一个如此危险的法子,是要在这么一件极为重要的人事任命上做手脚,只觉得大为惊恐。他性情温和,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急促地对白栗说:“栗子,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敢做。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了。”
白栗不解道:“公公你也太小心了。要在宫里当差办事,这各方孝敬总是少不了的,不拿白不拿嘛。而且,公公你要是不拿出点厉害来,人家倒以为你是个软柿子,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
宋清澄听白栗这歪理一套一套,仿佛以权谋私乃是天经地义,实在大为头疼。
白栗又说:“而且,就算公公你真说了人家坏话——当然公公你不是这种人啦。我是说假如,假如公公当真说了,人家又能怎么样呢?公公你只要说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难道还有谁能找出证据,说自己几年以前不曾虐待过杂役司的一个小太监?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可以,公公只要推说当时年纪太小,记错了人,娘娘千岁又怎会责怪公公。”
宋清澄听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冷。他一直只以为白栗只是为人机敏,心思灵活,此时才发现,这白栗可不仅是心思灵活,而是胆大妄为了。而且不单单是胆子大,就连心也黑得厉害。白栗这样行事,让宋清澄轻易便联想到抄家灭族的后果。他一瞬间感到十分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白栗牵连。他甚至想到,一会儿到了乐志斋,去求林总管,另外换一个打杂的小太监给他。
但是一个转念,宋清澄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白栗待他不可谓不好,昨天夜里他在床上泻肚,白栗忙前忙后,为他打来热水,借来干净的铺盖,还又是帮他擦屎,又是帮他擦尿,一点也不嫌弃。在他最为脆弱无助的时候,白栗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宋清澄心里因此万分感激。他把白栗当做朋友,不愿做忘恩负义的事情,更不愿为了保全自己而甩脱白栗。
宋清澄内心纠结,白栗也有所察觉。
白栗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虽然此时走在宋清澄身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也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他连忙补救道:“公公,你不是生气了吧?都怪我乱说话。我原本也是想着,早些帮公公存够银两,赎出家人。是我太心急了。公公出身书香世家,乃是一股清流,不会和宫里这些俗人同流合污。这些事情,我以后不再说啦。”
宋清澄见白栗知错就敢,终于松了口气,小声道:“什么书香世家。我父亲是个大贪官,害了我们全家人。”
白栗听出他意有所指,自然不敢吱声。
乐志斋距离乾清宫本就不远,宋清澄与白栗边走边谈,几句话的功夫过后,乐志斋便已然近在眼前了。两人远远地瞧见四周持刀守护的锦衣卫,就知道这一趟是来对了地方,皇帝圣驾必定在此无疑。
宋清澄见不用再多走冤枉路,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此时临近正午,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他病得厉害,实在是经不起来来回回的奔波折腾了。
宋清澄定了定心神,抱着画轴走进乐志斋旁的挟屋,就看到一个青衣的小太监在那里当值。他向小太监说明了呈送画卷的目的,请小太监代为通报,又向他讨了口水喝。
即便宋清澄如今有了全新的身份,皇帝也依然不是他想见便可以见的。想要上达天颜,仍需经过层层的通传。幸而宋清澄此番所传递的,是皇后送来的礼物,无人胆敢怠慢,禀报的速度也很快。宋清澄刚喝完半杯水,便立刻有太监进挟屋来,领他去乐志斋里觐见皇帝。
这回来的小太监,却既不是林汲,也不是韩贞吉,而是昨日那太监里的二师兄。
二师兄陈梁今日老实了许多,也不再油嘴滑舌,看起来甚至有些情绪低落,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按理说在御前当差,哪怕刚死了爹娘,装也要装出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像这样哭丧着脸是大忌讳。但是今日陈梁上头的人,各自都有事情要忙,他自己小心着不往皇帝枪口上撞,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能够收拾他。
陈梁见到宋清澄,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沉默地将人领到暖阁的屏风外头,等候皇帝的召见。
陈梁退下以后,宋清澄便忍不住透过的屏风间隙,向暖阁里头望去。
暖阁之中,此时唯有皇帝一人,坐在书案前处理政务。整个乐志斋安静极了,除了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便只能听见外头隐约的鸟鸣,和后头东暖阁浴池那方向上传来的一点水声。
宋清澄悄悄地望着皇帝,心越跳越快。
不得不说,皇帝是极为英俊的,脸上每一分、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处。宋清澄想起今早遇见的,被宫女们疯狂爱慕的陆芳春,却觉得和皇帝的美貌相比,即便是这位状元郎,也要甘拜下风。不过状元郎自然也有状元郎的好处。陆春芳虽不及皇帝英俊,却是沈腰潘鬓,十足风流,看谁都情意绵绵。
状元郎的眼睛里装着风月,皇帝的眼睛里却装着山川星辰。山川星辰虽然浩瀚,却终究太过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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