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垂下人间(2 / 2)
自己让他破例了。他每与那人交换一丝气息,认知便深刻一次。
那人从不是不食人家烟火的性子,他生在盛京的繁华与暗流涌动中,长在世家熏陶的无双风仪下,又闯进江湖的义气潇洒与人情险恶中。
他早已看过世间百态,慵懒作态,不过是无一可堪入眼。
虽然只是一场欢愉,但这是否可以说明,在他眼里,他已与众生皆不同?
思及此,陆信身下的动作不禁又柔和了几分。实在索取,心里却软成一隅杏花春酿,遍处醇香。
那花,便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酒香中,澄澈地开了。
流银色从窗扉照下,玉碗盛来琥珀光。
这块自云端仙境失足跌下的美玉,终究是在深夜的月光下,被浅薄至此的人,以灵、以肉、以心,仔细地,一点点地敲碎了。缝隙中每寸光能够抵达的所在,都愉悦地渗出天地精华所孕育以惹人觊觎的帝流浆。
蜿蜒的河流泛着莹白光芒,混合不知是谁的泪水一同滚落,在纯色地毯上挣扎生发,瞬时痕迹便难以寻觅。
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
陆信静静地抱着怀中的人,疲倦而满足地阖上眼,兴许是心境激荡,抚摸着裸露肌肤的玉魄似乎都变得灼热。
让人想要再睡一场春秋。
水止无恒地,云行不计程。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陆信细致理好被睡姿压皱的衣衫,扶起被他无意中摔落在地的玉杯,推门举步走入院落。皓月临空,光映皑雪,他深吸一口气,冷冽气流争先涌入混沌的大脑,这在光暗冷暖的交错间,他恍惚将这十年的纠缠错认为一场大梦,伴随神智恢复而来的庞大羞愧感令他几近无地自容。
他不懂不解,那样的人,怎么能出现在这平庸的世上?……而像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又哪里来的勇气妄想攀摹出丝毫天地造化之秀,穷尽皓首白头。
只怪他自己,明知身是梦,却已忘却今生。
如今只好勉力随云去,春花已去,水何辜。本不应相逢的,都走向各自最适合的结局。
且积旧雪烹新茶,再敛长剑,挥别京安。
另一场故事的开端,距此仅剩两千九百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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