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疗伤(过渡章)(1 / 2)
翌日,东方既白,小巷内传出几下拍门声。
“老吕,老吕!快开开门!”
“诶,来了来了。”吕郎中一手抓着药箱,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帽子胡乱扣在头上,露出灰白的鬓角。“这大清早的,谁家急诊啊?”
“知府大人叫你去趟衙门。”
一句话把吕郎中吓得双腿一软,睡眼也彻底睁开了,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竟是在衙门当差的张大雷和孙石头。他不免着了慌,颤巍巍地问:“石头、大雷,你们先告诉我句实话,我是不是摊上啥事儿了?”
“没有没有,老吕你别慌。”孙石头忙道:“就是叫你去看个病人。”
“哦哦,这我就放心喽……谁病了?啥病?我好准备准备。”
“是……唉,我跟你直说罢,老吴家那个西席钟先生,前两天不是突然被带走了?他们连审两天,把好好的一个人,折腾到快断气儿了。”
“这事儿我晓得,六子现住我家呢。只是,小钟一文绉绉的秀才,他能犯什么事儿啊?”
说话间,小六子也披了衣服赶来,焦急地问:“石头哥、大雷哥,你们刚才说先生……先生到底怎么样了?”
“是喽,你们刚才说连审两天,可是上大刑了?细讲讲,我斟酌着备点儿药。”
面对一老一小的询问,孙张二人都陷入沉默,最终张大雷忍不住道:“老吕,要我说……你干脆给他包耗子药算了。”
小六子气得跳脚,嚷道:“大雷哥你瞎说什么呢!”
“他没瞎说。”孙石头也道:“你见了就知道。拶子夹棍烙铁都用上了,钟先生被折腾得那个样子,还不如痛快死一死。”
“那小钟到底犯啥事儿了?他还能是个江洋大盗不成!”
“我们在旁边听着,说是……钟先生不姓钟,姓孟?也不止是个秀才,竟中过探花哩!又好像,他得罪了京城里那位何千岁?”
老吕听罢一愣,转身吩咐小六子:“把各种伤药都拿点来,治风寒、护心脉的也备上。一个探花?真真便宜吴家那俩傻小子。不过,被那位千岁盯上……唉,能剩下点骨头渣子都属于撞了大运!”
———————————
刑房西墙上挂了几条粗重铁链,另一端系着具因饱受摧残而僵硬的躯体,其上遍布狰狞伤口,皮肉翻卷,渗出丝丝猩红,指节、足踝等处甚至看得到些许白骨。被冷汗浸透的墨发凌乱地铺散开来,遮住小半张面孔,下颌那一线殷红却清晰可辨。数桶盐水接连浇下,人竟毫无反应,阎公公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孟纯彦,忿忿地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狗娘养的,就这么禁不住,还硬撑个屁!要真死在这儿,反倒连累咱们,晦气!呸!”
众番役纷纷应和,往他脸上啐了几口。孟纯彦依然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嘴唇煞白,两颊泛着潮红,滚烫的鼻息越来越微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昨日动过烙刑后,孟纯彦已是支持不住,再用刑定会丢了性命。众番役无法,干脆把他按跪在铁链上,固定住腰腿和双足,一面二十五斤的重枷扣着双手和头颈,也迫使他弓起腰背,拗成一个别扭的姿势。前庭与后庭照例被封堵,筒形口枷强硬地撑开唇舌,让津唾放肆地从嘴角滑落。面前又挂起两盏明晃晃的灯笼,刺目的光照着双眸,叫人片刻不得歇憩。
“只要你招供,这些东西立马便撤掉。如若不然,就熬着罢!”
孟纯彦便这么煎熬了一整夜。四肢百骸无处不疼,绝望于五脏内凝结,和火辣的痛楚一道攻破灵台。气息逐渐变得滚烫,周遭的光芒却黯淡下去,孟纯彦只觉身上好似压了千钧重担,迫使他缓缓坠入黑暗深渊。
“你虽未及弱冠,但既已进了学,当取个表字,以示弃幼志、顺成德,平日称呼起来也便宜。”
恍惚间,先生正坐在对面,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彦者,士之美称。徽,美也,善也。你不如,就字仲徽吧。”
先……生……是否……安好?
光影流转,如浓墨入水,晕开一团混沌。他似又身着白襴,处于众师兄弟中间,眼前山水清阔,口中吟咏着范文正公昔年文字:
“经以明道,若太阳之御六合焉;
“文以通理,若四时之妙万物焉。
“诚以日至,义以日精。
“聚学为海,则九河我吞,百谷我尊;
“淬词为锋,则浮云我决,良玉我切……”
须臾,吟哦之声渐远,景祚正拉着他的手向前奔跑,眼角眉梢俱是快活。
“不远了不远了,就在前面,瞧!”
他顺着景祚手指的方向望去,空无一物,后背却冷不防被雪球砸中,耳边顿时响起“咯咯”的笑声。
“好哇,你诓我!看招!”
他笑着转身,也做了几个雪球,向景祚掷去。一团洁白划过晴空,忽地变作一支羽箭,稳稳当当地落入铜壶中。
“不错嘛。”兄长拍了拍他肩膀,又笑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