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生襟抱未曾开(正文完)(3 / 4)
的白烟。重重水幕后,小六子披蓑戴笠地跑来,嚷道:“先生先生!胡人打进城了!咱们……”
“小心!”
六子话未说完,便被人扑倒在地,脑中空白了一霎。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先生护在怀里,身后有个醉醺醺的胡兵,正试图将长刀从先生肩胛中间拔出!
原来死亡本可以这样容易啊……
背后剧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孟纯彦艰难地喘息着,感觉周身温暖正迅速流失。小六子流着泪从他身下钻出来,本能地抄起墙边的铁锹,朝胡兵的脑袋狠狠砸过去。那胡兵不知喝了多少烈酒,五迷三道的,跟队伍走散了,误打误撞地闯进来,凶性大发,随手乱砍,下刀也不甚准,利刃卡在骨缝里,竟一时拔不出来。胡兵只顾拔刀,却没防着后面,小六子举起铁锹狠命猛砸,自己也不知砸了多少下。半晌,铁刃落地的脆声响起,长刀和铁锹都安静地躺在大雨中,胡兵的脑袋已经被砸成了烂西瓜。小六子如梦初醒,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扑到孟纯彦身边,用手去堵那可怖的伤口,哭道:“先生……先生你撑着点,我去找吕郎中……”
热流汩汩涌出,将身后衣衫全部染成鲜红的颜色。孟纯彦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小六子的手,虚弱地道:“活下去……”
“先生……”
“活下去。”孟纯彦唇角微扬,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把家……夺回来……”
雨帘中,少年跪在不断蔓延的血水里,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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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先生葬在大槐树底下,就去投了军。先生身体不好,怕冷,我替他裹了两床被子,先生在九泉之下,至少能暖和些。”
隆冬凛冽的寒风里,小六子怔怔地注视着殷广祺,嗫嚅道:“我现在想想,总觉得先生闭眼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你说,人死的时候,怎么会开心呢?”
殷广祺替他包好伤口,又喂了他一枚丸药,安慰道:“别多想了,好生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伤就不疼了。”
“我好像认得你。”小六子迷迷糊糊地道:“你也很喜欢先生,对不对?”
殷广祺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痛洒了几行热泪。当年仲徽离京,他暗中派了鲍勇和肖福贵远远跟随护送,直至仲徽安稳落脚,二人回来后便告诉他,仲徽最终在永平府住下。听闻这个消息,殷广祺恍惚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一旦边境失守,永平必定首当其冲,仲徽这个决定,是要陪他同生共死。于是,当榆关失守、永平沦陷的消息传来时,殷广祺便已知道,他的仲徽,永远离开这人世间了。
“陛……公子,伤兵已经全部安顿好。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闻言,殷广祺立即拭干眼泪,起身对肖福贵笑道:“好,回去吧。”
行至城门口,殷广祺却突然停下脚步,将肖福贵单独拉到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匣,低声道:“趁敌军还没围城,你带上它立刻走。送到函谷关,交给参军鲁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肖福贵捧着锦匣,好似瞬间被冻住,愣愣地凝视着对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殷广祺见状便低喝道:“快走!朕命令你走!你是有才干的,等到了那儿自然有人赏识你,建功立业理所应当……走啊!”
肖福贵红着眼眶,跪下行了大礼。“臣……拜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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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殷广祺又回北辰殿坐了一阵,紧接着便去了椒房殿。彼时惠春娘还没睡,正斜斜地歪在榻边,额角贴着治头风的膏药,满面凄恻地听顾夫人劝解。正伤心着,忽见碧桃来通报,说陛下到了。春娘还未及起身,却见殷广祺已经进了寝殿,面无表情地道:“请嫂子快些收拾行装,趁夜出城去,迟恐生变。鲍勇已带人在殿外候着了,随时可以走。”
惠春娘怔怔地问:“走?去哪啊?”
“当然是江宁。”殷广祺露出一点笑容,轻声道:“小皇叔要名声,一定会接纳嫂子的。还有乳母,您也回去收拾些东西,一起走吧。”
顾夫人登时滚下泪来,抓着殷广祺的衣袖道:“我不走!哥儿,让老婆子留下来照顾你罢!你这身体越来越差,旁人伺候不明白的,还是……”
“乳母,您听我说。”殷广祺替她拭着泪痕,笑意温柔。“江宁是个好去处,热闹繁华,您去那里安享晚年,我也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你啊!”顾夫人双膝一软,失声痛哭。“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要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殷广祺也跪坐下来,柔声道:“乳母,我已经不是孩子啦。何况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与其生不如死,还是了断干净为上。您走吧,后半生也不必再为了谁而活,就为您自己而活,这样多好。”
言毕,他也不管顾夫人如何啼哭,只抬眸对惠春娘笑道:“我知道嫂子也不舍得离开这里,但此番远行,我其实有要事相托。”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另一个锦匣,又道:“这是退位让贤的诏书,请皇嫂在合适的时候交与慎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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