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1 / 2)
“雨不宜久淋,敛了吧。”关山月收伞抬眸,雨幕里夹杂着熟悉的脚步声,离他近了,还能听见乱了几分的呼吸,正是匆匆赶回来的关衡。
“前两月买的那口杉木的就很好,以这人的水平,质量也算能匹配,省得管事总说我浪费。”
江湖人都知道关三爷有一个怪癖,他每到一地,又或者同人有生死之战前,必要订上一口棺材,说是快死了,总给自己挑一个舒服的安身之地,以备不时之需。
但通常,死的都是他的对手。棺木做工用材参差不齐,故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上口好棺材,一般和他对那人的态度挂钩。越是值得尊敬的,就越好,遇到厌恶的,便会故意用最便宜的糟烂木头,甚至直接把人钉死在里面。
像这次的杀手,分明是个不入流的污糟家伙,能在这儿挨上个正经的,便已经足够他吹嘘一辈子——如果他还能开口的话。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被他所等待的冰凉雨水冲刷走了身上最后一缕热意。
和他的剑一样,僵冷冷,硬邦邦。
等关山月脱下沾了血气的外袍,准备换上寝衣,被地龙烘得暖融融的屋子里飞快地钻进了一丝凉气。
门已被带上,那丝凉气却越挨越近。
他能感受到,有人一言不发站在了他的身后,身上带着冷水沐浴后不散的寒意,呼吸却炽热到能将人灼伤。
自十三岁生辰那次短暂的离别之后,关山月便很少能看到关衡像这样失态。每次见面,他总能将自己收拾妥帖,再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游刃有余地处理有关三爷的一切。
比机关更精准,又比鸿羽还轻柔,永远维持着沉默和淡然,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击倒,让人几乎要忘记了,在那之前,关衡并不是这样的。
简直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时的他会哭会笑,会怕会怒,会争会抢,会笨拙但无所顾忌地尽情展现出心绪,也会像此刻这样,在背后向自己讨一个单方面的拥抱。
烫人的呼吸和衣衫摩擦的窸窣声愈来愈近,关山月能感受到,身后人从站立缓缓变成跪坐,一双手试探着爬上了他的腰,隔着轮椅扣在了一起。垂下的头发蹭在他颈间,若即若离,有些蠢蠢欲动的痒。
“关衡,眼睛红了。”
不必回头也不必用眼去看,在主人反应过来前,话语脱口而出,微凉的手指已自发点上了寒意未消的额头,有了相近温度的接触,那颗犹疑许久要放不放的头颅也终于肯安心将自己置在久违的颈窝。
久违的互动,生疏又默契。两人近乎是同时发出一声喟叹,尽管十多年来一直在离彼此最近的位置,他们却仿佛被禁锢在不知名的樊笼中,直到此刻,才感觉到了许久未有的贴近。
“只是个小喽啰,我没有受伤,只是小小地活动了一下,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你知道我的能力,不要担心。”
感受到腰间愈扣愈紧,从虚环到实抱的手臂,关山月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这是怎么了?告诉我。”手指从额头离开,插入对方发间,安抚地轻梳,“记得我说过的吗,你若是想得到什么,就要大胆地说,要去争去抢,不要怕,总归有我在后面给你兜着……”
“我怎么会忘,只是之前……”嗓中哽了太多话,以至于他的声音有点哑。
“之前怎么?”关山月下意识反问,却突然回忆起马车上的那次对话,关衡说,若自己还是小时那般性子,便根本无法留下。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关衡和他的属下都不相同,不仅不是从小培养,连身世上的知根知底都做不到。
关衡是被从猎场里抓出来的孩子,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他的兄弟,两只刚断奶的虎崽子。据抓住他的猎人说,是被孕期母虎叼去当储备粮的,后来食物充足,又养出感情了,就索性一起养着了。
那年关山月刚从鬼门关里挣脱,不闻不问多年的父亲突然良心发现,为他搜集各种名贵的药材和奇珍。
猎人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本打算趁机猎些上好的皮毛卖钱,意外发现一只刚过哺乳期的母虎,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孩子和虎崽们。
两只幼虎已是第二批崽,第一批早已离家,彼时还没有名字的关衡却因为不具备独自捕猎的能力而被母虎扣在身边。
被母虎带大,年已八岁还如同野兽,关衡和他的兄弟就这么成了稀罕物,被稍加调教,就送到了关山月的手里。美其名曰,冲喜。
十岁出头的关山月受够了身边人的小心翼翼,便格外喜欢关衡的野性和鲜活,亲自教导他,由着他,纵着他。关衡野兽般的本能知道谁对他好,便也格外黏着关山月,两个人几乎时刻都在一起。
但父亲不喜欢这样,尤其是在关山月的眼睛不好后。关衡听不懂他训斥人的那一套规矩,只记住了一句,不安静乖巧,是没法跟在关山月身边的。
关衡离开了两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有了现在这幅样子的雏形,沉默寡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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