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攻心(2 / 3)
“大郎,快进来吧!”一把十分苍老的声音唤道:“大冷的天,再冻着了!”
“哎,就来!”
修葺一新的阔大院子里,一个裹着粗布短袄的汉子收拾了柴垛,将砍柴的斧子摆在墙角,转身进了正房。
“赵家的院子年初修葺过,郑兄弟原本的房子也收了回来。陛下当时赏了三百亩良田,占了郑庄大半,并京中的五间铺子,南山上两处别院。因怕有人眼热出乱子,我遣了三人帮忙打理,分管了田地、铺子和宅院,只算做郑兄弟家的管事。”
青娘透过车窗缝隙望着院子洞开的大门,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大郎哥,我给你新裁了件衣裳!”东厢房露出一张圆圆可爱的脸,笑眯眯的一团喜气,“哎哟......瞧你这汗冒的,我这就打了水来!”
青娘眼睑一跳,象牙白的齿轻噬在粉唇上,烙下深深的痕迹。一旁期恪略解释道:“回报称是赵家奶奶娘家的侄孙女,名唤赵绣云,六月里投亲至此......如今只以兄妹相称。”
兄妹相称......十根嫩葱儿似的手指拧在一起,青金碧玉宫绦在指间绞作一团。青娘知道自己是这世上最没资格,也最没理由吃醋的人,可心里头酸酸涩涩,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只觉难受极了。
酸酸涩涩、难受极了的人不止她一个。期恪望着她绞得紧紧的手,白皙、纤细、修长,指尖处泛着淡淡的红......美好得像一尊羊脂玉雕琢的艺术品。
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心胸并不如想象中宽广,此刻,他真的是妒到了极处。
“东家,劳您出来看看这个!”
西边过来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盯了马车片刻,突反应过来,取过背上竹篓里的物什,借故将大郎叫了出来。
寒风飒飒,仿佛吹进了心里,青娘屏息,揪紧胸口的衣襟,微微后仰着身子,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远一点儿似的。
近乡情怯。
期恪攥了拳,控制着自己,勉力维持表面的平和,“你要下车去见见他吗?”
青娘打一个哆嗦,将自己往车里阴影更深处藏去,“不,不......我不去......”只眼睛还死死盯着那个大熊般的身影。
期恪将她大氅领口紧了紧,又褪了自己的,裹在她身上,微顿片刻,道:“那你在此稍等我片刻。”
寒风中,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大郎率先开口,强笑道:“恭喜,前日我进城去看了,你待她很好......比我好。”
“多谢,”期恪抱拳道谢,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今冬风雪大,若来年田里收成不好,尽可遣人告知于我。”
“嘿,陶兴是个好把式,领着人把田料理得很好,”大郎摸着后脑勺笑,“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不用老是麻烦你。”
期恪点点头,迟疑着不愿说,可又觉着不说显得太过卑劣,终是低声说了出来,“她......就在车上,你要见见吗?”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像是把天际刮开了一个窟窿,洁白的雪花儿纷纷扬扬,搓绵扯絮般洒落人间。
雪中的人很快落了一身的白,却只静静立着,一动不动。大郎怔住了,死死盯了那黑漆平头不十分显眼的马车,炯炯眸中燃着烈火,那目光有如实质,几乎盯穿了车厢。
期恪看着,想象此刻车中那人儿也是和他一般的模样,一时手足冰凉,不知是该为自己难过,还是为他二人感到悲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置世事于如斯境地。
许久许久。
“不,不了,”大郎扭头转向一边,脸上有笑,却又像是在哭,“我就......就不见了,大冷天的,你赶紧带她回家吧!”
期恪默然无话,只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没有家,你要......好好待她,别欺负她。”语声殷切,略带哽咽。
期恪定住,回想年初时,也是这样大雪飘飞的日子,他殷切地望着自己,也是这样子叮嘱。
娘子没有家,你跟圣人老爷说,要待她好,别叫人再欺负她。
她没有家,你要好好待她,别欺负她。
期恪回身,长揖至地,恭然应诺。
......
回城路上,青娘一直在哭。
她也不出声,只默默地流泪,哭得期恪心乱如麻,恨不能敲开自己脑壳儿,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惹她伤心至此。
那白玉似的颊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张帕子几可拧出水儿来。期恪擦都擦不及,到最后,只能整个儿的将她抱坐怀中,切切亲吻,吮去泪水。
这么伤心么,见到他,便当真这样难过么,“吾妻,别哭......我是想让你高兴的......”
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青娘抽噎着,当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为了谁哭,为了什么在哭,“对不起......对不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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