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老公!(1 / 3)
人群汇集,人群停留,人群散去。
汽车驶过,街音在远处大楼外模糊地进行着,大雪湮灭了烟花的气味,地面薄冰无声反射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广告,偌大的广场又只剩下边缘一点驼色在树下安静地吐着白气。
儿时不止一次想象过,当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一座城市只剩自己一人时,是怎样的感觉。
不曾想答案会是这样的,会感谢雪花,会感谢路灯,会感谢一切继续运作的颜色和温度,以防自己孤独至死。
太矫情了啊!黎征在一团几乎结冰的白雾里暗骂自己,今天稍有进步,应该不用借助酒精的力量就可以回家吧。
回家去,把灯下等了一夜的礼物和餐食收捡好,天亮前睡一觉,在梦里好好和桃言溪见一面,这样的新年夜也不错。
双腿已经冻麻了,试着迈了一步,下半身像被电打了似的差点跪下,扶好树干,手机亮了是关鸣发来的新消息:其实不穿女装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不穿女装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脑袋是木的,喉咙哑了,连呼吸都痛得钻心,黎征默念了两遍,没懂。
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像瘫痪多年后复苏的病人用踉跄的双腿加快步子走。
过了广场,两侧高楼林立,像排开的两匹黑色长山将前路夹在中间,睫毛结了霜,鹅毛大雪从无尽深空落下,笼罩着眯成一线的视野,路灯与路灯是夜河里无限延续的孤岛,在光照抵达不了的混沌地带里,黎征如一艘迷航的破船不断触礁,远方哗啦哗啦的低响沿着雪花灌进耳朵,声音的源头也是微弱街光的源头。
必须走,就朝着远处街道的方向走,但凡对身后有一丝流连,黎征确信全身错位的内脏会在他停下的一瞬间一并呕出来,因为,就在他回头朝那颗已辨认不清的悬铃木望去时,感知忽然错乱——他听见了一声微弱的“主人”。
“主人……主人……”
又是两声,更加清晰了,以熟悉的柔软语气,就像桃言溪站在街头的暗角轻轻地叫着自己。
五年了,以为不再酗酒不再以抗抑郁药物维持生活就是习惯了,原来,自己只是默默地疯了。
唉,终于还是疯了啊。
“主人,呜,主人为什么不理桃桃呀,是不是忘了桃桃……”
风又吹来,冰凉雪花扑在脸上,乘着风雪而来的呼唤带着湿润的哭腔,一直潜藏在远方的哗啦声响渐渐变大,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在靠近。
黎征睁开眼睛,又酸痛得闭上了,再用力睁开,逼自己向前看,漫天雪幕里,一个小小的影子拖着几个大箱子朝自己逆光跑来,踏在冰上,冲破寒风,笨拙得像一只随时会跌倒的小鸭子。
“主人,主人,是我呀!呜,主人——”
影子大叫着狂奔起来,雪花随乱流搅动,在忽而开阔忽而又朦胧的视线里,他越来越近,大风刮起墨绿色的衣角,深棕色帽尖不停跳跃,深棕色围巾飘着长长的尾巴,深棕色手套被摇动的双臂甩落,行李箱纷纷跟着滚倒在撒手疯跑的身影后,他仿佛丢下了全世界,用尽全力投向黎征的怀抱。
这幻觉好真实,连桃言溪在五年前旧历新年出门约会时的穿戴都准确地复刻出来了,自己的癔症原来已病入膏肓了。
“老公!老公!黎征——”
影子嘶声喊着,已近得能看清楚他的五官了。
我的宝贝,大大的小狗眼睛飞洒着泪花,本该微笑的嘴唇被上齿咬得通红,脸蛋维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尖尖的,成熟了,不再是以前的苹果小脸了,我的宝贝长大了。
应该展开双臂迎接眼前的幻象吗?
反正疯都疯了,干脆一了百了吧,接纳他,吻他,在幻觉里和他长相厮守,不会得病,不会老去,没有第三者打扰,彼此在精神世界里永生,从此只剩下甜蜜,直到自己肉体燃尽的那一天,都不会再尝到丝毫的痛苦。
但是不行。就像自己等待着桃言溪一样,桃言溪也在某个地方等待着自己,说过要用余生的时光去等待他,怎能在第五个年头就失了约?当初让他走,是期望他能成为对前路负责的大人,而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大人,又怎么能在履约的道路上因痛苦而选择逃避呢?
“不可以呀,宝贝,我的宝贝还需要我等着他……”
黎征呢喃着垂下双眼,热泪化开封冻的眼睛,由哀笑的嘴角向雪地里滚落。
“如果等我死了他还没有出现,那时我再来见你吧。”
哗——!大雪铺天盖地涌来,墨绿色的桃言溪像一阵小小的飓风猛地撞向黎征胸口,帽子掉了,他高举双臂一下抱住黎征向后趔趄的身体,两手攀上肩膀一把环住颈项,逼着黎征低头和他对视,对视了好久,泪光在红红的眼睛里眨了又眨,突然哭起来又跳又闹:“说什么,呜,你胡说什么啊,说好了只要我一个宝贝,才五年就去找了其他的宝贝,坏蛋!我不,呜,我不干!桃桃才是主人唯一的宝贝!你是不是忘了桃桃……”
桃言溪在雪里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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