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2 / 2)
不敢违背夫人,只求夫人允许奴最后伺候夫人一次。待夫人用过早膳,奴就去收拾。”
阿秀闻言没多计较,让他伺候着洗漱,然后在餐桌前坐下,吩咐今窗饭后派人送他回京。
繁祁沉静地站在一边,掐着夫人吃饭的节奏布菜,为还能伺候夫人用膳而心存感激。
倒是今窗愣了一下,再看向繁祁的眼神便如刀如芒,阴沉狠辣。
“夫人这几日离不得人,不如让他先伺候着,待未央回来了再叫他走。”今窗敛着披帛,似乎是随口一提。
阿秀和繁祁皆是双目呆滞,这还是今窗第一次替人说“好话”,实在惊奇。
繁祁先反应过来,今窗是担心他离府后再去深究夫人旧名的问题。他不知道只是一个名字为什么要保密至此,但既是对夫人不利的,他便不会再提。不过……繁祁心跳如雷,可能吗?夫人会收回成命,允许他再留几日?
“哦,好啊。”阿秀答应的很轻易,仅仅是为今窗的“善心”惊讶了一阵,然后若无其事地夹了个包子。
繁祁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热泪盈眶地退后两步,先朝夫人磕三个头,又朝今窗磕三个头,每一下都至诚至恳,哽咽着道谢,谢夫人慈悲,谢教丞大恩,然后爬起来,擦干眼泪,拭去头上嗑出的血,重新净了手,取了筷子为夫人布菜。
阿秀什么反应也没有,慢慢地喝粥,慢慢地夹菜。
今窗看了他一眼,眉毛讥诮地一挑。昨夜还因自己要处死他而心生不忿,现在不过回到原点,却又感恩戴德。果真是下贱。
繁祁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心里既惊喜又悲戚,复杂地搅成一团。
被夫人轻描淡写地要求“去收拾东西吧”的人从没有谁等到过那条允许回府的命令。被遣走的,就是被弃了,死生再与颜家庄无关。
鹭泽不愿走,戚戚哀求,哭干了眼泪,交付了自己仅剩的所有筹码,只求能留下,哪怕被当做个物件,让夫人想起时用上一用。夫人被缠得恼怒,将他拘在了犬舍,成了现在的模样。上回还是这么多年里夫人仅有的那么一次想起去看看,一去便废了他的手脚。可即使是这样的见面,繁祁依然能感受到他可悲的欣喜。
听玉为鹭泽求情,被关了禁闭。家规上写的清楚,相互求情确实是关禁闭不错。只是颜家庄的禁闭不定时日,以夫人想起了放人为准。禁闭期间门窗被钉死,夫人始终不提放人,听玉是被生生饿死的。
颜家庄的刑法,越是轻描淡写的名字,便越是残酷。
听玉的尸体和所有的遗物一起被悄然送回了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被遣走也好,被杀了也罢,颜家庄总是要干干净净地撇清关系的。
他们宁愿死后被扔到乱葬岗,就像所有贵人府中不着眼的下人,不受宠的姬妾那样,好歹有什么能证明他们是夫人的所有物。
府里众人一次次的教训告诉他们,夫人的命令不可违抗,甚至不容求情。繁祁也已心死,准备在夫人身后偷偷地哭上一场,好好再伺候夫人一次。然后离了府,乖乖巧巧地被送回京,等今窗派来监视的人回去了,再悄悄寻个乱葬岗,了结了自己。这是他仅有的一点挣扎,想必即便夫人知道了也不会为他的这点自作主张生气。
可以留下直到被处死是他没想到的,而且更改得那么轻巧。夫人果真待人极好,旁人的请求她多是答应的,今窗又是跟了夫人许久,这点小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地应允了。他又是多么卑微低贱,他的去留生死在夫人的两口包子之间被随随便便地决定了,他不被允许有意见,甚至连服侍夫人用餐的请求也是斟酌着提出,生怕引起夫人一点的不悦。
繁祁的姿势不变,腰弯到规定的角度,嘴角上扬到要求的地方,眉眼弯弯似是愉悦,是被完完全全调教好了的模样。
只是莫名瞧着更谦卑了,原就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现在看着像是要和土地融为一体,任谁见了都想上去踩上两脚,试试结不结实。
阿秀和今窗似无所感,一坐一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就和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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