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3)
空。人在家了,小少爷反倒不堪其扰,时不时就要被唐戎策气着。他这半路来的便宜爹爹太不像爹了,不是小少爷心目中那父亲的最好模样,唐珂有时候真烦着很。
有一部分下人放了假回去,加上主楼向来只有唐戎策和唐珂住,这第一年的正月并没有唐珂以为的那么热闹。但几日之后,乌泱泱的亲戚就齐聚帅府了。早些年还是旧朝那会,唐家不掌燕城,却也是当地不可撼动的大世家,几经沉浮,到上一代老大帅时握了军权,其余唐家人就以唐戎策这支为尊,如今小几十年过去,年年正月都会上门来走走亲戚。
唐珂不喜欢这种时候。他紧紧挨着唐戎策坐,唐家人尚且不能完全确定唐戎策对这个突然领回家的儿子的态度,因此当面对唐珂和气,也一句都不多问,仿佛唐珂只是唐大帅一时兴起捧在手心的金贵玩意,一个可以炫耀的漂亮摆件。
唐珂一声不吭,谁也不喊谁也不理,吃完饭就独自上楼去了,乍看很不知礼数,几个唐戎策伯叔辈的人当即沉下了脸,正待要骂,但瞥一眼唐戎策难辨喜怒的脸色,到底没说出口。若骂那唐珂缺人管教,那把人丢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唐戎策算什么。
陈伯得了唐戎策眼色,上楼去看唐珂。唐戎策坐在一众亲戚正中间,笑了笑,让大家继续聊,仿佛刚才那点插曲不值一提。
后来唐戎策也没就这事和唐珂好好聊,一来男人太忙了,也就是一两日后他就因为什么事离了燕城,二来唐戎策并不认为他管着人性命还能管人心,有的到底是出了几服的亲戚,一年恐怕就见这一次,何况唐戎策确实觉得那天小孩有些使性子了。
开了春,陈伯让人把落地窗子装上了,唐珂望着外头已融冰的池面,问陈伯:“能请先生到家里来吗?”
要知道这时候燕城最时兴的是到外头公办或洋人注资的学校上学,早两年南边有了第一所女子学堂,如今就连燕城的小姐们也解了缠足,过膝的中长马面款式另绣花样,抱着书去上学了。但陈伯还是答应了小少爷。
唐珂弯眉笑了笑,稍微“得寸进尺”:“陈伯,那我能让云放陪我一起上课吗?”
关于这点,陈伯稍有犹豫,但最后也同意了。
唐戎策的名字、陈伯的本事,最后请来的竟还是燕城大学的一位教授,青年人,留过洋,带着斯文的眼镜,总穿正装,把唐珂曾经那位穿长衫的文儒先生远远比下去。
教授姓詹,对于既教唐珂也教一位仆人,并没有什么脸色。唐珂还挺喜欢他的这位新老师。
这日下了课,天色正好,唐珂听陈伯说今日唐戎策会回来,但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人,小少爷原本好好的,莫名变了脸色,偏要出去散心。陈伯心想唐珂回来这么久,总不出去,如今走走也好,便让一个稳妥的下人跟着,唐珂再带上云放,三人一道出门去了。
燕城的春光和冬雪反差浓烈,燕城的人也是,对春的兴致高得很,街市上很热闹,唐珂看得眼花缭乱,云放得仔细得护着,才免少爷和别人撞了去。逛了好一会,唐珂被厚实的袄子捂得有点热出汗,加上他本身体力就不好,下人便提议在附近一个景色好的酒楼休息片刻,他喊府上来开车来接。
酒楼包厢雅致,对唐珂这种贵客中的贵客更是奉若上宾。云放帮唐珂脱了里头的夹衣,给小少爷擦了擦后脖颈的汗后,又给唐珂穿上最外头的袄子。
远远地,见到帅府的车子了,唐珂拍拍云放的手背:“回去吧。”
才刚开门,就与几个纨绔子弟狭路相逢。为首的也不知唐珂当日走亲戚的哪个堂兄,正就近日燕城里关于唐大帅领了个亲生儿子回家的传闻,对唐珂鄙夷贬低。
“……眼就没低下来看过人,真把自己当正儿八经受宠的少爷了……”
他的狐朋狗友就嘲笑他:“但确确实实人就是大帅唯一的孩子。”
堂兄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堂叔又没娶亲,以他的身份,想要多少孩子不能有?现在这个,就是个有病的,我听家里说,早些年就是看他一生下来有病,我堂叔家里才不要他的。”
正说着,堂兄走完台阶,眼一抬,正与尽头的唐珂迎面撞上。
这位唐家子弟一怔,顿时脸色扭曲,哪里想得到刚好叫唐珂本人听见,而他这些朋友还不知道对面的正是他们口中的小少爷唐珂,对走过来的唐珂没有半点防备,还想怎么不说话了,就见一只白净如玉的手伸过来,稍微用力,把说人坏话的唐家子弟推下楼梯。
楼梯顿时惊叫起,众人都吓到了,最吓坏的必然是被推下楼的唐家子弟本人,直到楼梯下方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他踉跄地扭了脚,疼得扶住一旁的扶手,才算脱险。
唐珂静静看着一脸怒容踏上楼梯来的唐戎策,在唐戎策未开口之前,平静地先说。
“爹爹要教训我吗?可是我有病,也许轻飘飘一巴掌,我就死了。”
唐戎策狠狠瞪了一眼唐珂,转身把叫嚷着“叔”想要让唐戎策做主的人拖上来,随后于平地走廊,穿着军靴的脚把该人踹倒在几米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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