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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方河紧握住相思,忐忑试探:“为何相思会在这里?”
叶雪涯淡漠地睨他一眼,答非所问:“你这心魔,扮得越发不像了。”
方河噤了声,犹恐叶雪涯再度提剑穿心。
但叶雪涯这次并无动手的打算,他旋身往回走,青山碧草一路崩解,打散重聚为繁华都城。
群山之巅,云飘雾绕,河川倒流,龙吟悠远。
恍惚的记忆再度袭来,方河痛苦地捂住头,叶雪涯静静注视他发作,既未搭手亦未过问。
……所信非人,囚困鹿城;天雷惊变,遭逢魔修。
情药缠身万劫不复,焚城之火彻夜不熄。
烙印在识海深处的黑色火焰死灰复燃,烧去尘封往昔的帷幕。
漆黑的魔焰,堕魔的凤凰。
方才同他交谈的魔修,既是手染杀业的罪人,亦是予他多番救济的故人。
——更是与他有过几番亲密之实的人。
何其荒谬,当他第一次坠入意乱情迷,甚至还在那人面前叫出叶雪涯的名字。
……那的确该是,应当忘却的记忆。
方河埋头忍着剧痛,不敢设想叶雪涯得知这些隐情会作何反应。
“方河。”
群山之巅的仙城已然落成,浩渺云霞下青石城墙巍然屹立,无数修士或驭法器或乘灵舟,纷纷汇往城门处。
叶雪涯站在往来人群之外,无视周遭一切喧嚷,凝视着满面痛色的方河。
他突然发问,语调低且沉:“方河,是你吗?”
方河怔然抬眸,神色苍白又迷惘。
尘封记忆犹如潮水倒灌,他无法压抑痛苦之状,可这番情状落在叶雪涯眼中,还能当作是心魔所为么?
他无法言语,自觉无论作何答复都是失态,只能缄口不言。
叶雪涯眸色越发幽深,眼底似有猩红暗潮涌动。
他轻声开口,不知要说予何人听:“心魔也好,虚像也罢。既已到了幻境,总该要遂我的心意才对。”
“——过来。”
方河一时不防,已被叶雪涯带入城中。
-
镜心城的长青会,将于三日后开幕。
这次没有随行的小弟子,只有方河与叶雪涯二人同行。
叶雪涯照旧寻了镜心城会馆休息,客房宽敞,方河仍是与他同住。
天色渐沉,月渐升。
于此月夜中,旧梦惊悸未休。
蚀骨的情热在镜心城的月色下两度烧灼,一人尚算温存,一人凶狠暴烈,可到最后皆是无尽屈辱怅恨。
而今叶雪涯再度留他同处一室——方河心弦绷紧,不知叶雪涯作何打算。
屋中仍立着屏风,方河于另一端强自屏息打坐,然而当满月高悬于空,他不得不绝望发觉,曾于某个雨夜里蛊惑心神的销魂情热,再度燎原袭来。
心魔幻境能影响他至此,只为成全叶雪涯的愿望。
方河痛苦地闭上眼。
“方河,过来。”
幻境与回忆中的声音两相重叠,别无二致。
方河咬牙忍耐,不肯作声。
于是熟悉的脚步声复又响起,梦魇般降临身侧。叶雪涯拂开虚掩的纱帐,对上方河潮红湿热的脸。
“躲着做什么,你很怕我?”
方河仍未回答,相思剑刃被他紧握在手,割骨之痛维持着他最后的清明。
叶雪涯隔了一瞬方才察觉床帐间浓郁的血气,他有刹那的错愕,随即面色一沉,劈手夺过相思。
“你……!”
他显是动了怒,却又忍耐不向方河发作。叶雪涯齿关咬得极紧,一手握住方河未伤到的左腕倾注灵力,另一手已施术抚上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熟悉的灵力霜雪般浸骨寒凉,游走于四肢百骸,悄然浇灭焚身的欲求之火。
冷意带着清明复苏归来,烧灼渴望被封冻镇压,连带彻骨的伤痛也渐消缓。
方河惊愕抬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同幻境中的叶雪涯对视。
那双眼仍是深沉晦暗的,眼底极深处泛着与天魔相似的红光,万千情绪蕴藏其中,是方河分辨不清的错综复杂。
他一直不敢与现在的叶雪涯对视,因他觉得那双眼中藏着深渊与罗网,稍有不慎就会沉陷其中,招致万劫不复。
可是手上剑伤正逐渐愈合,蚀骨情潮被叶雪涯强势压下——当往昔情境重现,叶雪涯有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叶雪涯定定看他,道:“我不会再伤你。”
方河不禁瑟缩一步,诸多话语凝噎喉间,末了都尽数咽了下去。
无奈与怅惘渐如山倾。
这就是困住叶雪涯的心魔。方河想,原来他辗转其中不愿醒来,只是为了一个又一个,往昔后悔的选择。
可他在幻境中有多么体贴关照,旧日便有多么冷漠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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