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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奈何(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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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高大的落地窗外是小院子里种植的花木。此时夕阳斜照,景色静美。

顾晚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他的亲生父亲。

顾熙才不到六十岁,但常年卧病,皮肤暗淡松弛,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近乎全白了,看上去就像个真正走到了生命尽头的老人。

顾晚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生不出太多的情绪来。曾经有过的浓烈的爱恨都似乎轻易被时间抚平了,那些过往岁月中的憧憬、仰慕、不安、委屈乃至愤恨,都已失去了曾经沉重得足以压垮一个少年的分量。

生死以外,再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挂怀。

他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已经派人去请嫂子和侄儿侄女了,顾迟也在来的路上。要是还有什么话,不妨现在想想吧。”

顾熙这会儿精神看着尚好,还有清醒的意识,能够靠着松软的枕头抬起头来,用浑浊的目光专注地打量这个从未得到过他一天疼爱,却又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保住了他的性命和青城帮偌大基业的二儿子。

但他其实从两天前开始就陷入了断续的昏迷中,身体机能依次报警,药石罔效,回天乏术。他很清楚这会儿的片刻清明,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顾晚的脸上,依稀间似乎又记起了二十几年前惊鸿一瞥,也曾让他有过片刻心动的美丽女子,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了。

顾晚继承了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但那堪称精致的五官和一双清澈灵动的桃花眼,却都来自那个女孩子。

可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或是命运庇护,美丽就可以是如今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美人是昂贵但脆弱的消费品,可以在价值最高的时候被肆意摧折享用,然后转瞬之间弃若敝履。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不过是如今这片天空下日复一日发生的一些琐事,有家有室的小黑帮头目偶然间看上了一个无依无靠又美艳动人的女子,春风一度,却没成想珠胎暗结罢了。

顾熙的岳家是比青城帮更有头有脸的存在,有势力的大小姐嫁给了自己的爱情,而顾熙则得到了岳家的照拂顺利坐稳青城帮的帮主之位。但天长日久,哪怕是爱情加上利益的同盟,婚姻也并不能保证忠诚。

顾熙不过是见色起意在外面偷个腥,却也从没想过因此与妻子产生什么嫌隙。顾晚的母亲很清楚这一点,她早早对命运的残酷有了过分充分的认知,因此从没对顾熙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只是,在飘萍一般的人生中,或许因为为人母的天性,终于第一次有了强烈地想要守护的欲望。

而强烈的欲望往往能催生出力量,她就真的在那样艰难困苦的环境里,把这个没名没分的儿子生养了下来。直到她尽到了作为一个母亲能尽到的所有努力,却绝望地得知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无法再把孩子养大时,才辗转联系了顾熙,告诉他他们其实有了个儿子,并把这个孩子交到了他亲生父亲的手上。这是她最后的交代。

顾晚对母亲的记忆并不清晰,那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子给了他生命里最初的暖色,然而这份温柔呵护也只能被迫戛然而止。

在那记忆的尽头,他只知道在他被这个虽然陌生但需要被他称作“父亲”并“尊敬”乃至“服从”的男人领走之后不久,他的母亲就死掉了。

没有人体恤他尚年幼,会否无法理解死亡的沉重,因此也没有关于“远方”或者“另一个世界”的粉饰,他在开始理解这个世界之初,就先理解了匮乏和苦难,也一并理解了死亡——那是生命的反面,永久的消逝,不可逆转的毁灭,无法复得的失去,和永恒的离别。

而现在,他的父亲也走到了这一步。

“顾晚……”顾熙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他盯着这个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终于凑够了开口的力气,“是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对你,对你母亲……都有愧。”这句话说得缓慢但清晰,似乎真的发自肺腑。

顾晚却无动于衷,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情绪,在这个场合下就显得格外的淡漠,“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你担心大哥的孩子或者顾迟,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会尽我所能护着他们。不会有什么迁怒和报复,我承大哥的情,也不屑于去做这种事,你大可以放心。”

他看着自己父亲失去血色的脸,以陈述事实的语气为这段稀薄的父子感情做了总结,“我不恨你。至少你让我活了下来。”

甚至不止如此。虽然顾熙默许了自己的妻子对这个私生子泄愤似的折磨和凌辱,但至少他把顾晚带回了家里,保住了他的性命,让他食能果腹、衣能蔽体。乃至在顾夫人因为生育顾迟而难产早逝之后,他虽然并没有给予顾晚作为一个父亲的爱,甚至为了继续收拢岳家留下的势力而刻意对尚属年幼的顾晚进行了忽视乃至打压,但却终究让他受到了教育,有了在这个残忍的世间谋生的手段。

浮生种种,排除那些既天经地义,却又实属奢侈的感情,顾晚觉得这笔账算起来他其实并不吃亏。

顾熙神色复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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