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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楠的眉眼较淡，睫毛也淡，像一副吝啬颜料的画。但他的眼神极清亮，仿佛山中的一眼泉水，倒影着蓝天，流转着白云。

然而躺在床上的陈楠闭着眼，再不肯用他的眼睛装下污秽了。

卓登每天都在期盼他能醒来，却也为那一天恐惧。

陈楠之所以受了伤害还愿意留在卓家，是因为他爱卓杰。但亲眼看到卓杰的背叛，他还会留下吗？还有自己做的那些错事，陈楠以为自己生病了才愿意容忍，如果知道自己因为莫须有的理由折磨他，他会多恨自己？

有时倾身帮他擦脸时，卓登很想吻一吻那两片柔唇，但每次都在最后一点停下。他感受着陈楠微风般的气息，不敢惊扰他的平静。

晚上等到夜深人静，卓登就睡在旁边的折叠椅上，悄悄握住陈楠毫无知觉的手，假装跟他十指紧扣。

从炎夏到秋日的第一缕清风来袭，陈楠一直在沉睡。

之前错过的考试，好友催他回去赶快准备缓考。卓登请了护工，吩咐她照顾好陈楠，回了B市的学校。

大三课最多，错过的八场考试要在五天内考完。卓登完全没什么心思复习，每天都要给护工打几个电话。

第三天的考试是在早晨，卓登坐在考场，总觉得心神不安。快要开考时，监考老师说让大家关机，卓登按开屏幕，看到一条短信：“陈先生醒了。”

他抓起包，拔腿就往外跑。

监考老师在后面喊他：“这次错过，只能等毕业清考！到时候一律六十！”

“好的，谢谢老师！”卓登跃下阶梯教室最后一个台阶，头也不回走了。

从B市到A市，加上打车和候车的时间，一共要花两个多小时。卓登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漫长，他坐在高铁上时激动得坐立难安，甚至微微发抖，被旁边的乘客以为是发病，悄悄叫来了乘务员。

卓登跟其他人解释自己的家人昏迷多时终于醒来，其他人纷纷道贺：“恭喜恭喜！他醒来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满头大汗的卓登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陈楠...他看到自己怎么会高兴？他是会害怕，还是厌恶！还有卓杰的死，他会不会以为跟自己有关？没了卓杰的牵绊，他会不会离开自己？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卓登却在大太阳下止不住发抖。拉他上车的司机见他这幅样子，快速把他载到A市第一医院，差点闯了几个红灯。

卓登不敢停下，一路跑到陈楠所在的病区。然而，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的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住院部的小护士看到他，忙喊住他：“帅哥，你是陈楠的家属对吧？”

“我是。”卓登迟疑点开，手心不停冒汗，“他...醒来了？”

“恭喜你！他今天早上终于醒来啦！”小护士甜甜一笑，“对了，医生说家属过来的话，先让你去趟办公室。”

卓登浑浑噩噩被领到医生办公室，面色惨白给医生打了个招呼。

“你还没见到病人吧？”医生问。

卓登摇摇头，心如死灰。

医生点点头：“先把你喊过来，是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说着把一张片子在显像灯前抖开。

“什么？”卓登有些害怕。

医生指着片子里的大脑图像：“是这样。他脑部之前受伤，所以一直醒不过来。但他今天醒来后，我们发现他有些反常，就去拍了张片子。片子显示他脑部还有些淤血，对他的记忆产生了影响。这种影响会持续多久，我们也不好说。可能过段时候就好了，也可能病人会一直记忆受损。”

“什么意思？”卓登隐隐猜到医生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

“通俗来说，就是他今天虽然醒过来，但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不过他的语言能力、逻辑思维能力等等还是正常的，一些常识知识也是知道的，生活上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血液突然被心脏收紧，又一下溃散开来。卓登的脸和眼睛一瞬间红了：“他失忆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也会安排后续的治疗，争取让他早点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