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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人生百年(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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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着淡淡的满足和已经令人倦怠不堪的想念。

他的眼睛弯起来,湿软乌黑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炽目猩红的火光,与在那片火光中,那人破开重重灼热巨大的焰羽俯冲而下时的雄鹰般的姿态。

他手中无剑如长虹,海上巨浪般层层叠叠涌上来的红莲却这样被他当当斩开,衣摆翻飞时如一簇逆风起火的流矢,烈烈如壮丽天火。

他于轰轰烈烈的高热燃烧的风中向夏棉伸出了一只手,指尖都紧绷到发抖,是竭尽全力的样子。

夏棉却恍恍惚惚地抬起手,隔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近距离,想触碰俞骁已经猩红湿润的眼睛。

你怎么又哭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他想这么问他。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接我呀?

——他想这么委委屈屈地埋怨他。

你送我的小弹壳被我弄丢了,说喜欢我的话是不是不作数了呀?

——他想问他他是不是真的弄丢了他的心,所以他不会再给他一次了。

可以带我一起回家吗,我好累,想沉沉地睡一觉,赖床了你也不许闹我,知道了吗?

——他含笑的唇嗫喏般动了动,指尖在灼热的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寞垂落,倦倦地阖上了眼睛。

“机会只有一次,24秒不到的时间,你临时改变我们原本的计划,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你。”

“倘若失败,你便要陪他一起葬身火海。”

俞骁猩红的双眼映着剧烈跳动翻滚的簇簇火苗与几乎要挽不回的夏棉,似乎要淌出滚烫的鲜血来。

二十四秒不到的时间能做什么,或许连一句“不要走”都说得仓促。

可躲过一发高速而来的子弹也只需要0.01秒甚至更短的时间,俞骁做过无数次,24秒绝对是一个相对宽裕的数字,宽裕得多得多。

他却没有如此如捉襟见肘到临大敌过。

沈员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葬身火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烈日般的火光中,夏棉盈满清泪的笑,和他从容而倦怠的姿态。

那样子,就好像,俞骁放任他一个人奔赴烈火如狱去了。

万千殷红火星穿梭过他飞舞的刻意蓄长了的乌发,面具上的一点金玉在火光中似乎在迸射华彩,眉骨上一朵摇曳生姿的猩红曼珠沙华像在跳着一曲彼岸悲歌。

缎带松掉了,柔软地卷着这张冰冷坚硬的面具直线坠入火海,这张脸上,额头、眉形、脸型……通通都是别人的模样,甚至连眼型都与他自己的大相径庭。

他不得已覆上了一层又一层伪装,夏棉从来没看分明过他的模样,却又一直凝视的是原原本本的俞骁。

相爱本来就是赤裸裸的事情,是褪去华服与容颜表象,是抹去气息与身体记忆,是灵魂与灵魂一丝不着地坦诚相见,是你在那里,我就知道是你。

爱如一双慧眼,不受实体与躯壳形制上的限制和禁锢,就像夏棉不会认错俞骁,俞骁也永远不会认错夏棉,哪怕在他面前站了一模一样的复刻品,成百上千。

不断垂坠的粗长铁链已经被高温灼得发烫,却像是被俞骁掌心惊人的热度烧起来的,铁链能将俞骁修长有力的大手撑满,在“风雨大作”的火海里却纤细得像是将要折断的桅杆,飘摇又可怜。

俞骁抓着铁链的那只手已经因为充血通红发胀,狰狞暴起的青筋一路蜿蜒进袖管里,歇斯底里的力道像是死死抓着仅有的一线希望——是生还的,也是他们之间的。

“我希望我去世的时候……是在院子里的树底下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骨灰里都带着树上新开的一茬桂花香,袅袅不散,在晴朗的天气里,迎着橘子一样灿烂的霞光被人从高空悠悠扬扬地洒下来,化作小过毫末的浮尘,在天空里飘啊飘,上亿年也落不到又湿又冷又黑的土壤里去——我最讨厌小虫子咬我了。”

“……那我呢?”

“你一定会活得很长寿很长寿,三代——不,四代同堂。”

“那么久?”

“当然了,你保护过那么多人,他们都会在天上庇佑祝福你的,我也会。”

火焰灼热,轰轰如风,说着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什么人曾说过的似曾相识的话。

似真似幻,似记忆,似轮回。

时间重合般的记忆片段复苏如一记重重闷棍,强烈的昏暗轰然侵占了他的视野,爆炸般骇人的火焰灿烂过橘子般的霞光,在俞骁目眦尽裂的眼眸中金蛇般狂舞,眼底却是黢黑如潭,渗不进光。

俞骁看不见了,在生死攸关的一刻雪上加霜般地,陷入了不知何时会复苏的短暂性失明。

可仅有的一根绳索已经扥到了笔直,没有片刻停顿与犹豫地,他手腕上挽起几圈的铁链稀里哗啦地被松开。

“回来——!”

他火光跃动的双眼里炸开鲜红血丝,人皮面具的边缘已隐隐崩裂开蛛丝般细细的纹路,一道潮湿的水渍从他欲裂的眼眦坠落,血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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