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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兰账(下)(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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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琰看着也都觉得陌生,只是从一个出身岳州的名字上扫过两回,不认识,可这岳州,有些许勾魂。

闵奕一去岳州十年,据当地人报,闵相给幼子留了一座小院一间铺面,闵奕做了些文房杂货生意,也算是安居乐业。可十年之前,有人年少轻狂说了些誓言,偏要先生记得他——确实记得,一记就是十年,有时对着高颂芳的唇舌侍奉,陆琰也能将那白面错看了黑肤星眸,好像钻在他衣物之下的,还是那个少年。

“……颂芳。”他不看了,又懒得卷回去,便抛在桌上,直对着小内侍一双似曾相识的眼,是看透了十年光阴似箭,“今晚要交待的事多,宫内是回不去的,我让人安排住处,明日早些守在侯常侍门外,替我请个不是。”

陆琰话中的意思,高颂芳明白,一拜又拜到那衣袍之下,是陆尚书要他,再续一段。

这舌尖刚到门口还没敲,书房的门却给敲起了。陆琰先皱了眉头,三更半夜,不该有人打搅。

“汝尧,是我,”戚夫人的声音响在外头,语调中都是急促,“我有事,你那边等等再说。”

夫人难得这么急,陆琰心中万般不快,只能按下,安排高颂芳离去。戚善站在门边上目送小内侍出去,鼻间一嗤,反手关门,绕着纸堆走到桌边的时候还时不时向门板上看,毫无善意。

“阿戚这么晚不休息,就是为那个吗?”陆琰早看见她手里捏着本青绿色的册子,抬着下巴问道。

“我坏了好事,这就不重要了?”戚夫人不恼,举高了手中东西摇摆,便看得见那封面边角,群青的墨线,勾了朵瓣叶尖锐的兰花,不多见,如同一个特殊的记号,标在其上,“这几日药铺里人来如蚁,崭新的一本,就用光了,赶紧换给我新的。”

从前只是医馆,现在还有药铺,戚善的事业越做越大,最近城东那家药铺往来如梭,别的账本不说,这一本兰账,可是记得快,逼得夫人半夜来讨。

“分明是明早也可以做的。”陆琰起身理了理衣摆,将椅子转了过来,去书架上摸索了一把钥匙,走到窗边,开了柜门——里面具是一模一样青绿色的账本,分两堆各放。他刚要舒缓升上来的兴味就被打断,又是面对阿戚,自然表现出郁郁之色,一本空账拍在桌上,向夫人努了努嘴,让她拿走。

戚夫人看了他一眼,自己拿,不计较,但嘴上不饶:“阉人能有几分真情实意?还是个获罪入宫的阉人,肚子里坏水最多,看你养虎为患能好到什么时候!”

“怎么?你说那是,‘虎’?”陆琰本还生气,如今笑开了,闷意烟消云散,从戚善手中取了誊满的兰账,草草翻看,“我看最多是只犄角伶俐的骟羊。你且留个情面吧,我还有用。”

“方才那用法?”阿戚横眉竖目,账册拍在掌心哗啦直响,“你怕人言可畏,却偏信一个内侍,就因为宫里有单单几人知晓你情况——不如我帮你物色个好人,专养在府里就是。”

戚夫人妆容精巧,装扮入时,看不出年纪,即便仔细追究,那也是风韵犹存;她不喜欢跟陆琰聊男人的事,可她更不喜欢府里总有阉人进出,偶一留住,让人担忧被宫里窥探内务。比如这兰账,她进屋的时候用袖子张罗,藏好了,别给高颂芳觑了端倪,进宫不知向谁一告状,还要将京城里几个陆府赔进去?

长子次子入了朝,陆琰让他们各自另住,三子还在太学用功,陆琰一旬只让他回家一次,等今后登科了再做打算。他们夫妇二人在府里舒服着呢,即便一人养一个,也不是问题。她赌气看着陆琰面上赤色渐退,又是寻常模样了,心想她这夫君,虽不寡欲,但为先帝也算是守了不少年月的贞吧?怎么现在,还打算守寡吗?

陆琰摩挲着兰账纸页,盯着前后几串名字和数额看,戚善的话根本没听进去:“这么多?”

“那是自然,你看日子,都是先帝崩后多起来的。”戚夫人底下所有的铺面,只有城东这一家生意不好,会在柜面之下放本兰账。十年官场,早有人看透了药铺所属,起初是来药铺买药时多塞银两,还硬要留下名字,后来陆琰看明白了,成全一番,只这一家涨了几味药的价格。但凡来买这几味的客人,均得另册留名。为了区别,就在这一本的角落勾一朵兰花,于是便有兰账。

宦海沉浮,有些人不为高升,而为保命。可区区一本兰账之上留名,就能保得住命吗?陆琰不理会,只为让人安心,一一记录仔细,钱款另有他用,账本则是证据,深锁在他的书柜暗处。

但愿这些兰账,永不见天日。前前后后估了个大概,这几日药铺门庭若市的场面可想而知;他觉得不好,合了账本凝视着夫人问:“怕是明日更多,要不要关上几天门?”

“寻常人拜佛,官场人拜你。佛都不说什么,你还堵着他们请香火不成?”戚善想想药铺若真关了门,那才叫人害怕呢,到底还是位置不对,人多了必有蹊跷,“只能先挺两日,等另两家铺子开了,这边就撤了兰账。”

可那是佛,不是凤阁学士陆尚书。陆琰心下觉得不好,但这时节不容多事,只好顺着阿戚的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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