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本身(5 / 11)
他感觉自己的心变得好热。
小广场,出来遛弯的病患最多。但最近十一月气温变冷,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天永远那么蓝,深秋的白气吹散了碎玉般的云,一眼望去全都是蓝澈澈的天。但是现在已经夕阳时分。
元浩宁从没来过这个广场,当他看见这里像学校操场一样,有红砖色的椭圆形跑道,甚至有深绿色的假草地做点缀,两边还有已经坏掉的足球比赛球门时,当他站在这熟悉的运动场里时,他的心也充沛快活了起来。
从初中开始,就无比熟悉这样的跑道,一圈一圈,从春天跑到冬天,从夏天跑到秋天。他的青春,他的自我,是由这些永远不衰老的假草坪和跑道所见证的。跑累了就躺下,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大口呼吸。远处工厂烟囱放出的黑色烟尘,只是他青春的浪漫点缀。
未来。看着蓝天白云和绿草,畅想美好的未来。彼时并不知道,那遥远的黑烟才是他的未来。
李禹翎带元浩宁来到跑道起点,然后捧着石膏臂,像只企鹅慢慢挪到了跑道另一边。
他们谁都没说话。
元浩宁知道李禹翎带他来干嘛,李禹翎也知道对方应该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元浩宁看见那个病号服外套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好不容易走到跑道终点,然后在一片天宇的怀抱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衣服的人,对他张开双臂,大声说:
“元浩宁,这里不错吧——?”
元浩宁的金发被风吹起来,他用手指把遮住眼睛的一缕发丝推开,看着那个离自己颇远的黑色小人,大声回答:
“也就那样——”
那个黑色小人挪了一下,雪白的石膏臂在空中傻乎乎地举着,又说:
“元浩宁,别进厂了——想考就考——!”
元浩宁一动不动。
他鼻子酸酸的,自言自语:“你没事闲的.....”
那个人没听到他说的话,就又喊:
“跑吧,元浩宁——来啊!”
元浩宁大声喊回去:“不跑!
回去吧,我不想跑——!”
那人固执而强硬:“为啥不考——?”
元浩宁看着自己的鞋面,委屈地嗫嚅:“因...因为.....”
“因为天要黑了——我看不清前面,跑不了的——”
这回换成李禹翎不动了。
元浩宁看见他像井里的青蛙努力仰头看向天空,穹顶一大片一大片蜡烧的霞云,虾红、蟹黄,浸着满天星枯萎的蓝紫色。
但有一层乌黢的墨水,浇在霞云之顶,向下缓缓淋着,慢慢渗透着。它一旦出现,就将蔓延。
夕阳是回光返照,黑夜会如期而至。
明知道要失败的事,就没必要试了。下辈子再说吧。
穿着荧光白棒球服的元浩宁,从远处朝李禹翎悠哉地走了过来。
“天要黑了——李禹翎,你别闹了——”
元浩宁的声音渐渐不清晰。
李禹翎也没再说话。他无话可说了。理想者被现实者征服。
可为什么每走一步,元浩宁就越想骂自己呢?
他想奔跑,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说服他。
没有足够的理由,他没法毅然选择。他已经因为家贫,很自卑很焦虑了。他怕身为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输。
“还没下雪——”
眼前模糊,听到了一句话。循着声音,看见李禹翎在远处。
李禹翎后退几大步,拉开距离,再次喊道:
“还没下雪——!!
你看,今年的雪还没下来呢!”
元浩宁站住了。
他也跟着看看天,清亮通彻,没有一丝雪花。
十一月了,往年的运动场已经被雪覆盖。但现在,四周都没有一丝雪的痕迹。
李禹翎匆忙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的号召:
“天虽然要黑了,但雪还没有下呢——”
“现在不跑,等到冬天,就不能在外面跑了——!
哪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也要把握住啊——”
你不参加体考的话,我不就白保护你了吗?
所以,跑起来吧。
元浩宁发现真的没有下雪。
是啊,都已经十一月,为什么还不下雪呢?
跑道还没堆起让人滑倒的积雪和碎冰,假草坪也没有沾上雪的污湿,还可以大步的跑,随意的坐。
十一月上旬,本该下雪,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下雪。
医院的广播说推迟降雪,专家预测今年十二月才会下雪。
元浩宁想,他不是被父亲说服,是被怯懦自卑的自己说服。
「你会输,不要丢脸」
心里的声音告诫,「读不起专科,不如放弃。」
但是——
他真的,真的很想跑步。
他也想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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