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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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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渺无边际的重山叠峦,云雾缭绕,满目烟波。其中山势险峻,奇峰叠出,可与蜀道比拟,令常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涉,若真遇到胆大的入林攀岩,也俱是不多时便无功而返,时久再无人尝试,住在山麓下村庄的樵夫猎户口口相传,将此唤作“迷魂隘”。

迷魂隘是个好听称呼,周泽原师兄自己也是一口一个迷魂隘地叫,很少称此为云雨宗。卓容穿着一席雪青色薄衫,倚靠在临水台榭之上发怔,下巴抵住玉藕似的胳膊,显出一个脂红的印子。

她的神思遥遥越过金阁丹樨、 山光湖色,乃至于千里之外的四海州陆。她本从那广袤的土地上来,迄今十二载光阴如梭。

卓容的天赋不算好,今年刚好双十。师兄告诉,云雨宗弟子出关必须达到一个条件,年满二十周岁或者修为跨入筑基,她已经满足了前者。

宗门里没有年纪相若的同门弟子,除了师兄只有偶尔回来探望的师姐与其弟子二三人, 这偌大的宗门不免显得空旷多余。

本来卓容应该算是周泽原的弟子,周泽原却觉得“师尊”叫老了,便擅作主张,替云游未归的宗主收了个小徒弟,十数年来,卓容只见过宗主一面,只觉他高世之姿,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气度万千。宗主对周泽原的安排和突然多出来的小徒弟不予置评,他坐在上首,考学道:宗门开册,上载的什么可还记得?

卓容伏身朗声作答:山出云雨,以泽天下。

声音清脆,如幽谷鸟啼。

宗主却轻轻哼笑,继而放声大笑。卓容莫名其妙,顿时心生惶恐,只见眼前青色衣料曳地而过,倏忽间,笑声已渺渺冥冥,充斥于天地,不知何处而出。

云雨宗现任宗主姓卓,名讳西玠,卓容更姓为卓,容字是周泽原取的,原意是希望她将来能长漂亮些,容貌好看总能多占些便宜,多行些方便。

云雨宗的名声在修真界实属不太好听,从前门下弟子免不了被唾行为浪荡滥合,不堪大用,被人避之不及。直到卓西玠惊世而出,风流无限,一剑荡魔,硬生生把风评”淫乱“扭成了”纵情“。但卓宗主不喜是非,也无发扬宗门的进取大愿,长年云游在外,座下原本只有三个徒弟,一为袁清霜,二为周泽原,三为楚云阙。

二十出关的是卓西玠掌权后立下的规矩。周泽原语焉不详地提及过,曾经宗门繁盛之时,出过不少龌龊事,阁中年长弟子以教导修炼之名哄诱低阶幼弟子相就,还涉及好色之徒结网营私,大肆放纵淫欲,以至于不少男女弟子稚龄失身,甚至落下隐疾,修为毕生难以突破。

老宗主陨落后,卓西玠依靠一身横厉修为上位,无人胆敢异议,他锐意狂傲,雷厉风行,为肃整风气不惜血染锋芒。

此后云雨宗鸟兽散尽,弟子凋零,已现颓态,时日长久,数百年后,随着座下弟子或逝去或离开,宗门里几近后继无人,逐渐山门隐没。

但是山门隐没不是坏事,周泽原不以为然, 道:总比乌烟瘴气强。

卓容八岁时拜入宗门,是受师兄周泽原指引,成为云雨宗最年幼的弟子。

那天她同姊姊在野地里割草,背上一个大大的竹娄,只有装满了绿草才可以回家去喂猪。村子里所有的小童几乎都要干这活,草是稀罕玩意,为了抢先回家,总要起很早。

阿姊的名儿已经忘了,卓容记得她很瘦,同矮山上的竹竿子一样,但很有劲,她会放羊赶牛,会烧火做饭,会料理一切,只是她许人了。

许人不是嫁人,她去了小丈夫家生活,小丈夫和卓容差不过大小,还不能行人事。这倒好,阿姊尚能多过几天比将来好过的日子,出来干活的时候也还可以和妹子一块儿说些体己话。

而周泽原同紫霞宫的小弟子打了一架,不小心阴沟翻船以至于内府受伤,又不想灰头土脸找朋友被奚落,就随便找了处寻常山村落脚,悠哉悠哉地体味起了凡人烟火。

卓容两姐妹早起割草捡柴,时常会遇见这位游手好闲公子哥。周泽原身材挺拔,容貌俊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郎君,穿着谈吐非凡,早已牵动村子里女子们的春情,他素擅调笑,这样一来倒是猎取了太多痴心妄梦,缱绻柔肠。好在周泽原有钱,补贴的银钱总能宽慰绝大多数男人的嫉恨。

周泽原不但同成熟女人说话,也会偶尔和小姑娘说上一二句。

“姊姊回家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卓容抬起脏兮兮的黑脸:“阿姊回婆家了。”

周泽原知道这种买女童做媳的风俗,只是笑笑:"原来是这样啊,不知在下有没有缘分讨一杯喜酒喝。”

卓容却不高兴了,她低下头闷闷地说:“要是嫁人…就和姆妈一样了,那还不如做牛马呢。”

这是天真之语,却也道破了俗世实情。大部分凡人与牛马,万物绉狗,其实从未有太大区别。

周泽原渐渐敛去轻佻的神色,转望向无边际的苍穹。卓容背着竹篓,踏着破烂草鞋要下山,她心里突然充塞了懵懂的冀求,有些畏惧,又隐约察觉到这可能是此生仅此一次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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