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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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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头不到三岁的幼年虎鲸,虽然如此,我的身体已经快接近成年般大小。虎鲸本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过着群居的生活。但自我记事以来,从来只有我孤身一人,我的父母早已弃我而去,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我想,这是因为我的“缺陷”。

虎鲸能够发出62种不同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并且不同的海域,甚至不同的族群,使用的音调也各不相同,每一个族群内,靠着他们特有的声音,彼此进行交流。

可是无论哪一种声音,我都无法发出,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我所能发出的,只有一声声低沉暗哑的呼喊,这声音,并不在虎鲸所能理解的范围内。这意味着,我既无法和同类交流,也无法理解同类的话语。

我不仅是一个哑巴,更是一个“能听见声音的聋子”——如果连同类的话语都理解不了,和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世界,寂静无声。

这是我生来便有的缺陷,我没有怪过谁,也从未感到自卑。

也正因为这缺陷,造就了我的骁勇善战,因为我知道,我终将孤身一人,能保护我的只有自己。

况且,这世间值得我探寻的美妙太多,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自我否定上呢?

我曾躺在秋冬的北极看神秘的极光,破碎的浮冰在波浪的舞台上彼此碰撞,演奏出沙沙的清脆响声;也曾沉溺于浪漫的爱琴海,看着那像流心蛋黄般的夕阳沉入地平线,身后的伊亚小镇被余晖染成绯红与金黄,白色的房子,蓝顶教堂,传统风车在悠悠旋转;我爱那湖蓝浅滩边的火烈鸟,一群群粉白如樱花,漂落在水面上,殷红的眼睛像玛瑙一样嵌在脑袋两侧,桃粉的纤长脖颈像是少女低头的那一抹羞涩,细如支杆的双腿在海边来回跳着踢踏舞;我爱那大洋中座头鲸温柔悠扬的呼唤,那是《奥德赛》中的海妖之歌,是这寂静深海中的天籁之音。

这片蔚蓝,便是我的心中的伊甸园,她就像那包裹着羊水的子宫,孕育了我,也孕育了这海中的万物,她便是我的母亲。

我顺着洋流,来到了南半球的一处海域。

蔚蓝的海面被风吹得皱起了波浪,远处白色的帆船看不清轮廓,像一只只小虾米在海面跌跌撞撞,金色的光斑层层叠叠铺在海面上,光与色彩交织堆积,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我静静地浮上来,背鳍高昂地挺立着,打开活瓣,深呼出一口气,喷出一片泡沫状的气雾,阳光与水滴在我头顶吻出七色彩虹,一束束光线斜穿过云层直插进海里,像耶稣之光,神圣而静谧。

新鲜湿润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部,缓解了胸口的闷燥,身体仿佛重新充满了力量。我用力跃起,经络下的每一块肌肉紧绷到极致,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重新扎进绸缎般的海蓝中。

三角形背鳍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劈开一条勇往直前的海路,冰凉的海水如丝绸般滑溜地从我的表皮滑过。

珊瑚礁层层叠叠像宝塔般垒起,有的枝丫两端分叉,乳白如婴孩的乳牙,有的弯曲直指天空,紫黑如巫婆的手指。

眼前忽然飘浮着许多屑屑的银色鱼鳞碎片,被阳光照得晶亮,想必不久之前,这里展开了一场厮杀,有其他动物在这里饱餐了一顿。

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条大青鲨,黑色的眼球鬼魅深邃,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瞪得跌出体外,三角形的尖吻,宽大的翼形鳍,整个狭长的身体像架遨游在蓝天的飞机。 洋流能够带来动物脱落的零星油脂,想必他是顺着洋流,才找到这片海域觅食。

他远远地看到了我,甚至来不及再往前看看是否有残余猎物,便转身离开了,眨眼就不见踪影——他很怕我,毕竟连比他大十倍的大白鲨也能被我撕个稀碎。

我只游了几十海里,打算这两天暂时待在这片海域。

夜幕低垂,我陶醉在这片海域迷人的夜色中,海岸处聚集了无数夜光海藻,幽蓝的光点亮了整个海岸线,像是把蓝色的极光揉碎了撒在上面,整个海面变成了星光点点,我摊开胸鳍,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遨游在海中,还是飞翔在夜空。

一切看起来恬静美好,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欣赏这醉人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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