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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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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游在夜幕间的皎月,忽地遇见了阻碍,花费了无数力气,苦苦横渡云海,终于成功地从层层浓云中挣脱,泼洒出一片清辉。

崔奉止望着眼前因月光而显露出苍翠一角的青嶂,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脚步一滞。

他叹了口气,目光跳过了峰顶,跃向天边。

刚才突然下了阵小雨,将月色尽遮掩去了,而黑夜愈发深邃,抬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如同暗墨在流淌。

倒是有些不太寻常。

长羲宫所在的一方地界,灵气浓郁,向来被天地眷顾,少有夜雨扰人之忧。

不过自己道行尚浅,并不清楚这样细微的变故是因何而起,只能将疑虑压在心底。

垂下眼,他双目里映出的风光,从天上明月又变回了高耸的山峦。

崔奉止口中轻轻念了几个字,向前方迈出一步。

而他的身影,立时就从空中移到了山巅。

真是不愿再踏足这里……他重重碾了碾脚下的那颗石子,感觉有一道看不见的枷锁,牢牢地禁锢住了浑身的仙力,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放肆。

这是因为主峰上有对所有修仙之人设下的禁制。若是自身心志不坚,便会遭其束缚,如同戴上沉重的桎梏。

“即便如此,当年师尊还是选在此地与撷英真人斗法……竹怀前辈也能轻松地于石壁上留下剑痕。”他注意到了那面历经风霜的斑驳石壁,颇为感慨。

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正担得起这掌门嫡传的名号?

脚下的石子被他施了力,滚进一丛沾着露珠的草堆里。

“嫡传……”他口舌动了动,发出的细微声响仿佛马上就要淹没在耳旁的风中。

可那两个模糊的字音,却像挥之不散的阴云一样缠绕着他。

几乎无人知晓,一直横亘在他心头,阻碍他修为更进一步的心障是——

从来不敢承认的自卑。

哪怕不与那几位天资出众、卓尔不群的长老亲传相比较,单单就广大的内门弟子而言,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脸长得比较亮眼吧。仙徒低下头,莞尔一笑。

师尊也是难得糊涂一回,不,两回,收了他和凌云师弟两个不省心的。

他此行便是去迎这位陷在半山腰的呆师弟。好像,上次来到主峰,也是为了迎这一位……

崔奉止顺着迂回盘旋的山路,一步步地往下行去。

山雨已歇,唯有幽幽虫鸣,与他一齐走完一程又一程的孤寂。

这里不再有被旁人窥去心思的隐患。他纵容自己的思绪随着在山间荡开的足音飘远。

左目下的芙蕖印,仿佛感受到了此刻他起伏的心绪,微微发烫,颜色更艳。

他抚摸了一下眼尾,发现那枚印迹的温度胜过了自己温暖的指腹。

指尖顺着面颊向下,停在唇角,他牵扯了下那一处的皮肉,让左半边的唇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崔奉止的原身,不过是饮露峰上的一株池莲。

那湾清池里,挨挨挤挤团团簇簇地聚了太多的红蕖,他也只是寻常的其中之一。

或者说,还要不起眼些,因为他仅仅是静待盛开的菡萏。拥在身旁的莲叶也自惭形秽,卷而不舒。

若非有位仙人误入藕花深处,他不知自己还需要多长多久的时间,才能猛然惊醒,抓住那一点稍纵即逝的光芒。

仙人向他投过来的那一眼,使他有了五感,生了灵智。可躯壳却还囿于草木根茎之内,迟迟不得蜕变。

在那之后,又过了多少年,他才修得这样一副皮囊。不再是一株立在池中,只能希冀晨光多些赐予的莲荷,而是以众生之首、万物之长的姿态,站在饮露峰的土地上。

崔奉止松了手上的力劲,脸上却还在笑。

他已记不得当年那位仙人的容貌,只依稀想得起一点淡得模糊的轮廓。

也不是没有询问过师尊。可惜长羲宫每届掌门都有寡言的特点,他师父也不例外。

摇了摇头,他不再去想久远的前事,转而担忧起即将到来的大比。

仙徒明白,凭借着师尊的悉心指点,依靠着宗门珍藏的无数典籍,自己总算是在修行这条险路上,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拥有了堪堪与名声相符的实力。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远远不足以支撑他,用真正洒脱的姿态走上明年的宗门大比。

万一自己在比斗中败给了后闻道者,那针对他的质疑声又会像潮水般汹涌地扑过来。

毕竟,自己是掌门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光,更是长羲宫掌门一系的脸面。

“这条路对我来说,对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家伙来说,实在有点艰难啊……”

崔奉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将话音压得极低。

突然,他足下踩到了一堆尖锐的碎石,步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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