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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寅撇下了韩,自己驱车感到了殡仪馆。
临开车前,明寅能看到站在庄园前的韩,那张总是怏怏的厌世脸带上了鼓励式的微笑,看着真是十分不妥当和滑稽。
明寅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脚下踩油门的力道都大了几分,性能良好的跑车发出咆哮般的马达声,嗖的一下,把关心他的人远远甩下。
当哥哥当上瘾,白送上门的人不要,说哪门子道理呢。
明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伤心也好,高兴也罢,到最后都变成一种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有什么好在乎的,统统是假象,碎的比什么都快。
特别是爱情,那大概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被深深伤害过一次的明寅如此认为着,他奉行及时行乐,不讲责任。
在路上,他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伙小年轻来了一场赛车,闯过一路的红灯,最后技巧性地躲过交警的围堵,大笑着看那伙小年轻被交警扣下,然后自己扬长而去,给再追过来的交警吃一屁股的尾气。
他这股子好心情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等真正开上驶往殡仪馆的路,路上的静谧像是被无限放大,明寅一言不发地把车开进处于近郊的殡仪馆。
殡仪馆与医院一样,都是死亡的聚集地,但医院里还带着生的希望,而这里却是死者最后告别的地方,充满了死的气息,是那样的阴森恐怖,白日里还好,阳光能驱散一点阴冷,夜晚则是助长了这些冷气,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明寅把车停在停车场里一个好位置,一个能清楚地看见灵堂全貌的位置。
灵堂里摆了花圈,正中央挂着亡者的遗像,微笑的脸有着花一般的年纪,却也永远定格在此刻。下面是冰棺,冰棺旁边则是一个呆滞的小豆丁。小豆丁像是没怎么吃过饭,本来饱满的脸颊像个脱水的苹果,瘪瘪的,大大的眼睛是一种哭红的状态。他的眼里还有泪,缓缓地在脸上滑下纵横交错的泪痕。
他已经哭不出声,嗓子哭坏了,别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他也是固执地摇摇头,用破碎的童音说着:“小翡……要一直……陪着……哥哥!”
“哥哥……一个人……会怕的。”
长相出奇相似的两兄弟也有着相同的倔脾气,纪斐的朋友见劝不动小纪翡,只好无奈自己出去。
灵堂里来帮忙的人本来就少,这都出去吃饭了,灵堂里就只剩下了小纪翡。
小纪翡活动活动自己坐麻的腿,又一次趴在冰棺上看哥哥。他把脸上的泪都抹去,挂起一个甜甜的笑:“哥哥……别怕,小翡……在的。”
“小翡……给哥哥讲故事。”
“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沙哑的童音随之响起。
这一切都被明寅看在眼里,他坐在车里抽烟,一根又一根。车是好车,空气循环之下,密闭的空间里留不下太多的烟气,可明寅就是觉得逼仄,憋得他难受,但他又不肯开窗,好像怕别人看见他点起的星火,从而发现他这个人。
以为自己不会怕的明寅,到底只是以为,他竟然有点抗拒进去,去直面自己造的孽。
纪斐与纪翡两兄弟的处境从来就没有好过,他们的父母早就过世。为了不在亲戚们面前受白眼,纪斐早早就担起一个当家人的责任,他用一切为自己的弟弟造一座堡垒,就像俄罗斯套娃里,大娃娃把小娃娃塞进自己的肚子里,用自身保护着小娃娃。
现在大娃娃摔得粉身碎骨,把它珍爱的小娃娃摔出来,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娃,想要拼回它敬爱的大娃娃,却怎么也拼不回来,它的结局会如何呢?
明寅一直盯着小纪翡,他打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不管对面人是怎么说的,他只是冷静地吩咐着:“拨一笔钱出去成立一个基金,随便用什么名头去叫这个基金。”
“我想用这笔钱资助一个人,仅此一个。”
“他叫纪斐,纪律的纪,翡翠的翡,今年十岁。”
“他有一个哥哥,叫纪斐。”
“一样的发音是不是很好玩,那个斐……”明寅停顿了一下,带了点怀念的口味,“那个斐是文采斐然的斐。”
打完这通电话,明寅便没把自己的视线从灵堂里挪开。里面的小纪翡还在说着故事,手舞足蹈,像是在表演一场舞台剧,很欢乐的外表下是不可忽视的悲伤。
一个人自娱自乐了一会,小纪翡又变成刚开始的那样,默默哭泣,隔一会,似乎续完电,他又跟躺在冰棺里的纪斐说上话。
后面,纪斐的朋友回来了,好说歹说,劝小纪翡吃了点东西。
夜里给纪斐守夜的人不多,总共也就三四个。小纪翡年纪小扛不住,先睡过去,但也没舍得从冰棺旁挪开。其他人这几天也为了纪斐的事,忙前忙后,也是很累,一个个同样抵不住睡眠的诱惑,各自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灵堂里真正安静下来,明寅进来了。
他捧着路上买的花走进来,先是给小纪翡盖上自己暖和的外套,接着把花束放在冰棺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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