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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漆黑走廊里的她(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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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一日,云澜和自己并不熟络的父母一同,离开了小阁楼,走进了层层叠叠的高塔之中。在昂贵的市中心,三个人挤在仅二三十平方米的单人间,没有厨房,厕所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围成,再三请求之下,她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用窗帘隔开的,不到六平方米的卧室。书架在衣柜里,闹钟声音太大会被父亲斥责,早上出门时必须轻手轻脚,没有早饭,只能在外面随便买点什么,边走边吃。

好像从来没有人顾忌她的隐私。

中午放学时,她甚至都不敢直接打开门,因为狭小的房间黑漆漆的,开着冷得让人直发抖的空调,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霉味,大床上躺着的人,鼾声如雷。

云澜轻手轻脚地溜进自己的地盘,拉好窗帘,才能悄悄地松一口气,享受一菜一饭的午休。她分明是怕黑的,可她为什么不敢说?

只是窗帘而已,表面掩饰,实则每日都会被强行拉开。不论是她是不是在写作业,父亲都会背着手,一脸审视地盯着她看,然后开始发表自己的成功演讲。从初中数学的满分,讲到如今在公司里的一席之地,再告诉她,把她转来上学是多么需要她感恩的事情,如果不好好读书就对不起自己。

云澜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问自己,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她罗列了许多种答案,她小学时写的短诗被学校期刊发表过,她可以一眼记住语文书上的课文,她稳居班级前五,她为了写好作文,从不用拼音开始,每两个月看完一本作文书。

事实证明,老家的县城,与市中心的教育有着较大的差距,她的同班同学享受着每日下午下午三点放学的殊荣,却会用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数学方法。他们认为几十块钱喝一杯饮料是很正常的事,她却连早晨三块五一碗的素面都嫌贵。她有了平生第一双运动品牌的鞋,大家的鞋却一个星期都不会重样。

云澜从不羡慕,或者说是不敢羡慕。她是这么乖,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从不哭闹,从不发脾气,智能手机只用来打电话,在家中只知道学习,她怎么可以变得虚荣?

但好像,她只是父亲出门炫耀的资本,用来嘲笑他人的工具。父亲会在旁人和同事面前贬低她,以得到更多的赞扬:

“云澜是个女孩,脑子遗传到了我一半的优秀基因,但还是有些呆笨,所以她自觉地就知道学习,知道笨鸟先飞。”

她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像是疯了一般去搜索关键词“聪明”。她很认真,很专注,可是还不够“聪明”,还不够令人满意。所以她学着像那些描述里的小孩一样,好动,眼睛明亮,举一反三。

她似乎怎么也成不了聪明小孩。

十四岁时,母亲离家出走了。云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她一下子失去了可以分享每日轶事的人,失去了好几天。

父亲公司的员工宿舍只有一层楼,走廊很长,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各种多人间,他们住在走廊的尽头,而父亲的办公室在走廊的那一头。她为了专心学习,每天都会穿过漆黑的走廊,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没有人来教育她,没有人在外面敲击电脑键盘,没有人在外面喊打喊杀。她写累了,可以在窗边短暂地发个呆,呼吸着外面嘈杂的空气。

云澜在家中更加沉默了,不管父亲教育她什么,斥责她什么,她都一声不吭。在学校里,她却装出了积极开朗,乐观向上的样子,用她认为最礼貌,最亲切的样子去面对他人,不同的是,她再也不会发表自己对任何人的负面态度,即使仅仅是应和。

一个周末,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到办公室学习。在走廊上,被电话铃打断了脚步。因为是休息日,没有开灯,即使是白天,也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要和你爸离婚,你现在出来跟我一起住。”是大半个月没有见面的母亲的声音。

“你能回来吗?”云澜瘪瘪嘴,几乎是有些低声下气地问道。

“我不会回去了,你要是不出来就跟你爸爸吧。”她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云澜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嘴里的唾液都带着苦味。她明明已经这般小心翼翼了,她只是想要有些许稍微温暖的家而已。她蹲在一个漆黑的角落,然后一点一点地,抱着自己颤抖的双腿,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一句哭声也不敢发出来。

直到腿麻了,实在蹲不住,她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她想,这个星期的作业还没写完。

有什么用呢?她什么也无法阻止,就像有些人天生就不合适,不管磨合多久都会分开,比如她的父母,比如她和朋友。

云澜退出社交圈的中心,跟着母亲离开了那条阴暗潮湿的走廊。

可她知道,她留在了那里,蜷缩在有支柱的角落,无助地看向每一扇紧闭的门。没有人拉她出来,没有人送她光明,即使她如屡薄冰,提心吊胆地维持着所有看上去不错的关系。

一夜之间,她好像更懂事了些。安慰照顾痛苦的母亲,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身边的朋友,完美保持着年级前十的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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