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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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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字府里最近不太平。

席大将军十二岁执掌震字府,自家主玉佩交于他手里那一刻起,府外来来回回打探的人一夜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为震字府送了数十年菜的老农夫都因为打探消息被处决,人人都道席家好手段。但同时府里侍从小厮犯些什么错他却熟视无睹,一切府务皆交由好友周文白处理。故而府中人毫无机会就近目睹家主的铁血手段,近段时间却看了个真切,一时间府里人人自危。

林微敏感地发现周围人皆对他避之不及,除了大将军,他再无人可以交谈,连他蹲下来说了句“真乖”的大黄狗,第二日都不见踪影。然后是梁上的猫、湖中戏水的野鸭、浮于水面的睡莲。好似只要同他有过接触的东西,第二日都会消失不见。

他喜作画,四下观察花鸟鱼虫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有时手中做着事,看到屋檐下有雀鸟飞过,就能专心致志看上大半天。却从没想过只是看上几眼,也能把这些美好的生灵送进无间地狱。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十几年的日子皆是如此过的,若要他将目光只投在一人身上,这谈何容易?于是当他发现自己又一次看着窗外牡丹出神后,觉得自己就是阿梅所说的那个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专来摧毁世间美好。

那牡丹开的肆意,花瓣层层叠叠向外舒展,各个皆有手掌般大小,可惜明日就见不到了,不知会被随意清理去哪里,或许同那本不该生在这世上的人一般,消逝于烈火吧。

林微眼眶渐渐红了,他自暴自弃般又看了一眼窗外牡丹,突然想到了什么,拎起炕桌上的小壶为寒着张脸专心读经文的大将军添满茶,毕恭毕敬地说,“主子,外头牡丹开的正好,阿之可否剪了放在这桌上,若您读经文累了,也可赏赏花。”

席征盯着经书看了两盏茶的功夫,书页连翻都没翻。他抬眼瞅了瞅林微忐忑的模样,唔了一声,“去吧。”

林微松了口气,退出去后去花房摸了把匠人常用的长柄剪刀,站在了院中牡丹花前。

枝头牡丹开的艳丽,剪下来纵使悉心照料,也不过苟延残喘,在这世上多活七日罢了。林微眸中闪过一丝绝望,这么美的生灵,要由他亲手扼杀。

他缓缓将枝头牡丹剪了个干净,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花束进了屋子,插在架子上的空瓶里。不多时,沉闷古版的屋子变得花团锦簇,一派生机勃勃。

生机之下皆为死局。

林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惶然一惊,惴惴不安地回到席征身侧,跪下的瞬间下意识看了看炕桌上的盖碗需不需要添茶,却看到握着书册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见着什么东西就盯着看的毛病又犯了,手上动作慢慢停住,盯着那泛着点微红的疤痕看个不停。

“怎得?”席征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将书搁在桌上,随口问道。

林微这才回过神来,讷讷道,“主子手受伤了,阿之去取药膏来吧。”

席征疑惑地看了眼自己手指,沉默半晌,道,“去吧。”然后看着人去到外头寻了药膏和纱布来,在划痕上细细涂了药膏又用纱布裹了一层。

他将裹成个小粽子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而后坐起身,林微急忙为他换好靴子,又理了理裤腿。席征等着林微都服侍完了,说了句“去军营”就走了出去。

赵三已经牵了马等在门口,他双手将缰绳递给席征,看到包裹着的纱布瞪大眼睛道,“大将军,您受伤了?”包得这么严实,怕是骨头伤着了?

席征瞥了眼赵三,又看了看裹成个粽子的手指,一把拽过缰绳策马冲了出去。

秋老虎燥得很,风打在身上才有那么些凉意。席征一边抽着马鞭一边抓着缰绳活动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周文白的法子果真好用,不过月余这性子冷淡的奴隶便乖巧了不少,想必不多时就能似阿梅一般了。

林微见着大将军出了门,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无名院。

他从桌下拽出自己的画箱,慢慢调色,脑中努力回想那枝头牡丹,然后在廉价的草纸上细细勾勒。既然无法在枝头绽放,便用他的笔让它风姿永存好了。

他画的认真,没留意忘了关门。籍学站在无名院大门口遥遥盯着里头完全沉浸在画中的他看了许久,而后摇了摇头,转身往军营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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