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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棠我们分手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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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四年零五天,吵架了无数次,但分手的时候却很和平。

是在农历的大年初六,通过电话分掉的。电话在下午15时12分打来,时长13分46秒。

杨爱棠当时正坐在老家的晒谷坪上逗猫。

南方农村的大年初六,空气里还弥漫着呛人的硫磺气味。太阳穿过屋檐下垒得高高的秸秆堆,顿挫在新安装的不锈钢门栏上,但仍要努力地往屋里爬。农村的屋子建得虽大,内里却空旷,太阳只爬上门后八仙桌的一半,桌上摆着过年的瓜果零食。再往里的陈设就大都蒙在午后的阴影里。白墙的高处有一座菩萨神龛,摆着外公和母亲的照片,过年的时候新换了三炷香,虽然看不仔细,但凭那香烟的气味,可以辨认出神的存在。

杨爱棠素来惧冷,外婆亲手缝出来的大红大绿的棉睡衣将他全身上下包得臃肿。他搬一把躺椅坐在阳光下,一只脏兮兮的母猫趴地上舔着他们午饭吃剩的鱼骨头,腰身恭顺地塌下,灰黑的毛都打结了,杨爱棠百无聊赖地给它一根根捋平。外婆嗑着瓜子唠叨他,说不怕这猫有病啊,摸完一定要洗手。他冲外婆抬头笑,说好。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好像亲切极了,谁也无法对着他的笑脸责怪他。

就是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他从睡衣口袋里摸索出手机,见到是程瞻,蓦地呼吸了一口气。

“喂。”

“爱棠。”程瞻的声音一向是比较低沉的,透过电话传来便愈显得凉,环境声很安静,大约他今天在家里办公。

杨爱棠的眼睫毛动了动。“嗯?怎么了?”

“新年好。”

“都初六了。”杨爱棠笑。

“那,”程瞻慢慢地说,“你哪天回?”

“十五吧。”

“买票了吗?”

“还没有。”杨爱棠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外婆,捂着话筒,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你想我早点回来吗?”

那边却没有回答,因为电话里突然闯进一阵隆隆声,杨爱棠很熟悉,是他家的洗衣机开始工作了。于是他问:“你在下午洗澡?”

“嗯。”程瞻似乎又离开了洗漱间,那隆隆的声音远去,“外婆好吗?”

“挺好。”杨爱棠终于没有忍住,“你想说什么?”

然而却是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甚至传来了洗衣机工作完毕的嘀嘀声,但程瞻没有去管它,无意识间深呼吸了几次。在这沉默里,杨爱棠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

“——爱棠,我们分手吧。”

南方的、农村的、正月的、午后的阳光。

那么稀缺、但又那么可喜的阳光。

晒得杨爱棠浑身发软,手脚都不愿动弹,陷入一种梦一般的困境里。连母猫从他手底溜走了都未察觉。

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说“你想我早点回来吗”?

好丢人啊。他茫然地抬手挡光。

“哦……”他怔愣着,又怕程瞻认为这是冷漠,于是绞尽脑汁补充了一句:“你……是这样想的?”

“你不想吗?”程瞻却反问。

杨爱棠只觉得,在这样温暖宜人的时辰,程瞻这一通电话,非常地扰人。他开始心烦了,阳光令他的脸颊和眼眶都愈加干燥,他闭上眼,并不愿意深入思考,只从话语最表面处应答。

“也不是没想过。”他说。

“还是分了比较好。”程瞻说,“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杨爱棠突兀地笑了一下。

“好。说不定以后还会麻烦你。”

“我也是。”程瞻仿佛也在微笑,“要先谢谢你。”

杨爱棠往远处看去,菜地、小河、农田、人家,空中交错着电线,上面停着黑色的几个点,也许是麻雀。他有时候很厌恶农村的家,有时候却又很眷恋,眼下,他觉得自己离那几只小麻雀的距离,要比离程瞻近得多。

他其实想挂电话了,但不知为何一动不动,脑子转得很慢,最后说:“你的东西……”

“我会拿走的。”程瞻很快地回答,“过年不好预约搬家,不过十五之前我一定能搞定。”

预约搬家?

他在我那里的东西,有那么多吗?杨爱棠想了想,没得到答案。“你住的地方定了?”

“嗯。”

“多大啊,贵吗?”这好像是有关北京租房的第一个问题。

“不大一个小单间,要五千。”

“五千,那地段还可以吧。”这是有关北京租房的第二个问题。

“还行。”

“在哪里啊?”

“……”程瞻静了片刻,“这不太好说吧。”

杨爱棠皱了皱眉。这个表情令他那几乎被晒麻的脸突然有了生气,他从躺椅上坐直了,“你怕我纠缠你?”

“不是。”程瞻说,“你不要总这么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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