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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最后只好在这家会所开了一个房间,在第21层。
杨爱棠已经睡过去了,程瞻一只手就能扶住他。开房的时候,程瞻担心他喝的酒有问题,还跟前台要了几种解酒药和流食点心。电梯一格一格上行,杨爱棠软乎乎的发丝蹭过他脖颈,他将房卡在手心里攥紧,攥得出了一层虚汗,他抬头,看见电梯墙壁上映出自己模模糊糊的表情。
拖着杨爱棠进了门,先把他弄上床,程瞻才来得及去打量这个大得有些过分的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有会客室、影音室和两间卧房。客厅的巨大一整面落地窗外,能看见近处的SOHO和远处的体育馆。夜幕上没有一颗星,但房间的灯光点缀在玻璃上,一闪一闪的,好像自己的影子都在霓虹上漂荡。
室内有恒温的空调,程瞻脱了薄毛衫,将衬衫的衣袖卷了起来,又走回里间的主卧。
杨爱棠正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大床上。程瞻帮他把鞋脱了,揽住他削瘦的肩膀,让他保持侧躺,又给他身后垫上枕头防止他翻身回来。杨爱棠皱着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还想吐吗?”程瞻问。
再问也得不到回答。
服务生把他点的东西送上来了,除了解酒药,还有蜂蜜水、糖果、西红柿、白粥等等,任他选择。程瞻给他敷上冷毛巾,这样可以让他尽快醒过来,至少要喝口水。
夜色已深,程瞻终于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双手交握着抵在额头,打算休息一会儿,手机却响了。
他仓促看了一眼杨爱棠,后者并没有被惊醒的样子。电话显示是“妈妈”,他才蓦地想起,自己还把弟弟扔在大门口。
“喂,程瞻啊。”是母亲——准确来说,是后母——温和而小心翼翼的声音,“你怎么不进来坐呢?”
程瞻一愣,压低声音:“您说什么?”
他妈妈好像笑了一下,“今天小闯给你添麻烦了。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却要麻烦你去找小闯……你想在家睡也可以呀,你爸爸也……”
“不用了。”程瞻打断了他妈妈的话,又后知后觉地补上称呼,“不用了,妈。我今天没带衣服,而且早上还有会。”
“噢……那,那还是要谢谢你把小闯送回来。”对面好像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话才妥当,好像不论相处了多少年,语气总是那么生涩,“他实在喝得有点儿多,问他他也不答话,只说哥哥、哥哥什么的——他还是亲近你。”
程瞻含混地“嗯”了一声。
“那我去瞧一瞧小闯,你也早点休息,啊。”
“嗯。妈放心。”
程瞻愣着神,又拨通前台的号码。
前台找来了当时他托付的那个服务生,那人云里雾里地说:“好像,好像是您弟弟叫的车来了……是的,他自己上的车,还说了地址……是一台黑色的标致……车牌号啊,我们可以为您调一下门口的监控……”
“算了。”只要摊上他弟弟,程瞻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揉了揉鼻梁,“你辛苦了。”
服务生不住地道着歉,直到程瞻自己挂断了电话。他垂下手,静默的空气黏稠地挤压上来,带着一丝半缕醺醺然的酒气。
其实他也喝了一点点酒。他今天回家,父亲拿出窖藏的老黄酒开了封,给他倒了一小杯。但还来不及喝完,程闯班主任的电话就打来,说是程闯一下午都没去上课。
在别墅的饭桌上,扮演着大度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的三个演员,好像被这一通电话突然卸了妆扮,一下子不顾舞台地活动起来。
父亲把酒坛往桌上一磕,骂骂咧咧地就去拿车钥匙。母亲慌了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也要跟去,父亲怒目一瞪:你好歹换身衣服!母亲被吓得差点儿掉眼泪。
正一团乱时,父亲的手机上又来了信用卡的消费提示,这才让他们锁定了程闯的位置。程瞻说,我去找他。
这家会所和程闯的学校本就离得近。也不知程闯想了什么损辙瞒过了身份检查,竟混进KTV包房里喝成了那副样子。
程瞻隔着衣袖摸了摸自己的上臂,尼古丁贴片还在,正向血液里稳定输送着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已经尝试戒烟三个月了,但今天去探访父母之前,为防万一,他还是贴上了它。
现在他觉得仅是14毫克的贴片并不足够。
杨爱棠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似乎有了些苏醒的迹象,还想翻身。程瞻看了一眼时间,蹲在床头给他换毛巾,轻声问他:“喝水吗?”
杨爱棠咂巴了一下嘴。
程瞻莫名地发笑。侧坐在床头,把枕头理好,小心地将杨爱棠扶起来,杨爱棠脑袋一歪,就靠进他的胸怀。这时候杨爱棠身上的酒气才无法无天地蔓延开,好像代替他的双臂缠住了程瞻的脖子,要把程瞻拖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沼泽。
衬衫一定是有些紧了,而且味道不好闻。程瞻的眼神向下,掠过那被衣领掩住的锁骨,伸手去解开了上头的几颗纽扣。杨爱棠动了动,竟尔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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