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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下华袍逶迤雪落无声(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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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该如何开口,扶苏比他想像得早慧多了,他不知该用何种借口来和扶苏解释他即将要被抛弃的事实。

虽然这称不上是抛弃,可对小孩子来说,父母的离开和被抛弃是有共通之处的。

扶苏啃了几口桃尖,觉得自己亲手摘下的桃子太好吃了,惬意得眯起眼睛,像餍足的小猫,嬴政沉默反常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奇怪的仰头问:“父王?”

“王儿,父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嬴政半蹲在他面前,含笑得表情里多了一分往日并不多见的凝重。

扶苏晃着小腿,歪头咬了口桃肉,想看嬴政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嬴政挑了个切入口,“王儿喜欢这里吗?”

问完他居然有点忐忑的等着扶苏答案,想着如果扶苏说不喜欢他该怎么哄骗这小东西留下来,后悔不该没带上央芷央芙了,起码带了的话不用他自己辛苦的编借口。

扶苏非常配合的点头说喜欢,他是真喜欢。

在象牙塔待得太久,早忘记了花是什么香味,鸟是什么叫声,刚冒出枝头的嫩芽又是如何的柔软,这一切都教他欢喜极了。

在秦宫的时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章台宫,抬头只能看到四方方的天空,再漂亮好看的蓝天也不过在一大块极美的绢布上裁剪下来的一小块,哪里能和拥有一整个蓝天的畅快呢。

嬴政看他真是满心欢喜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眸色微微深了一点,“那你要在这里住几天吗?”

“住几天,好啊。”扶苏答应得非常干脆,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惊喜。

嬴政原是想安慰他的,可现在看他这么兴趣高涨,忍不住想打击他了,“如果你住得喜欢的话,一直住下去如何?”

扶苏含着桃肉顿住了,他在观察着嬴政的表情,评估他话里的真实程度,嬴政也任由他打量,只是那般审视的目光不太像一个幼小的孩子能够拥有的。

扶苏困惑地问:“不回咸阳了吗?”

“不回了。”嬴政直起身,饱满多汁的桃子从一只手上换到另一只手上,他的语气里起码是听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父王很忙,以后会越来越忙,照顾不到你,如果你喜欢这里,就住在这里如何?”

起先扶苏没听出不对劲,他觉得这正常得很,一国君主又不是普通的男子,即便是民夫还有田地需要耕种,哪里有那么多闲暇时间专盯着一个小孩子,所以他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

扶苏自认为不是此世之人,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走向不太关系,自然也不在意王权更迭,拼命去争取一件一定会失去的东西是很没有意义的行为。

梁山宫坐落于群山环抱,环绕绿水,风景优美如画,是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梦中住所,能长居于此再乐意不过了。

“好啊,父王会来看我嘛?”扶苏笑眯眯的问。

嬴政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看扶苏这样非但不觉得松了口气,反倒堵了一口气在心底,那种感觉就像是本以为是自己的幼崽,费尽心思精细养了一年半载,结果丰了羽翼拍拍屁股就飞走了,连头也不回一下。

不过他养的小崽子好歹还知道回头问他一句来不来看他,嬴政心知肚明这样小的小家伙玩心很重,贪图耍乐,今天做的决定明天就能后悔,但他还是觉得不痛快。

冲到嘴边的是一句寡人当然不会来看你,惊醒过来的嬴政生生咽了回去,沉默得摸了摸扶苏的小脑袋。

扶苏仰着细细的脖子追问了句:“父王会回来看我吗?”

从上投下来的目光一半隐入黑暗里,里面有他不懂的意思,或许连嬴政自己都说不清楚,默了半响,嬴政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扶苏希望父王来看你吗?”

扶苏脱口而出一句,“当然啊,你不能不要我。”

壅塞胸膛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嬴政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俯身将晃着小腿的孩子抱入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斩钉截铁地道:“当然,父王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有些东西在很早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可惜当事人都未来得及发现,包裹着甜蜜的人性卑劣的种子便发芽生根,在不知不见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嬴政通晓自己的性格,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也清楚自己的手段,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没有无法舍弃的东西,即便是王位也可以舍弃,但前提是他得到之后主动抛弃。

可现在和未来岁月会告诉他,如果有一个东西他看似得到了,实则永远得不到,这种感觉能折磨得他原地疯魔。

如何去永远的,彻底的占有一个人?世上不存在答案,因为从不会有这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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