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错觉

林斯遥的脸埋在男人胸前，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抓紧他大衣的手上，用力过度到手指都微微打着颤，直到听到身后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稍微放松下来，只是身体仍然在发抖，男人的手在她背后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问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林斯遥点点头，稍微借了他的气力站直，才发现他衬衫的前襟被自己弄脏了，她刚才狼狈地用尽力气连滚带爬地撞进这个陌生人怀里，眼泪混合着花掉的妆，在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白衬衫上晕染出了不均匀的肮脏色块。

她觉得难堪，抬起头想要道谢，或者道歉，但是药力导致的晕眩让她在看清楚男人表情的前一刻失去了意识。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林斯遥的大脑还有些空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状况。她闻到了很安神的香氛，眨了眨眼，从装潢和天花板上挂的输液袋判断出自己大概是在一家私立医院。应该有被好好地照护过，身上的冷汗、脸上斑驳的泪痕和花掉的妆都被妥帖地清理干净，衣服也被换成了柔软的病号服。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后知后觉地涌进脑海里。

于是现在的一切都温馨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意识完全回笼的时候，林斯遥听到有很轻微的敲击键盘的声音，那个帮她脱困的男人戴着眼镜，坐在不远处的阅读灯下，大概是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正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林斯遥这时候看到他的脸，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而镜片又阻隔了他眼神的情绪，远远看上去没什么表情，英俊又冷漠的一张脸。

男人朝病床走过来，帮她调高床头，递过来一杯温水，轻声解释：你之前洗过胃，所以喉咙可能会不舒服，喝点水会好一些。

随着他的靠近，影子先他一步往病床上覆过来，林斯遥条件反射性地打了一个寒噤，向着反方向瑟缩了一下。

抱歉，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举起手示意自己无害，后退到了社交距离之外。

他语气里的歉疚听起来非常诚恳，办理住院的时候我在你的随身物品里没有找到身份证件，所以我让下属去查了一下你的信息。

林斯遥的大脑还有些混沌，她迎着男人的视线，缓慢地组织语言:谢谢你，干洗费和医药费我会尽快

这时候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镜片后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仍然一瞬都不曾错开地盯着她，让林斯遥错觉自己变成了什么猎物。

是不是药效还没过去，林斯遥想。

她感觉到一阵细小而尖锐的眩晕。

男人把抽屉打开，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柜子上，朝她推过去。

这是什么？

林斯遥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他专注地看着她或许这是林斯遥的错觉，但他跟一个人对视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就只看得到一个人一样，轻而易举就会给人温柔的错觉轻声说：昨天从你进包厢开始，到被带进电梯，再到套房楼层走廊里，所有的监控记录。

出院的时候会有人给你所有的检测报告，包括血检发现的违禁药物报告。你可以带着它去报警，或者也可以选择把这件事忘掉，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

林斯遥愣了一下，收拢手指把硬盘紧紧地握住，谢谢你。

男人点了下头，又问她：你是想进娱乐圈，对吗？

林斯遥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他摆了摆手：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个监控只有一份，在你手上，这并不是筹码。

恶意的揣度被当事人被看穿，林斯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对，是不是挺蠢的。

男人对她这句丧气话没有评价，他说：我可以帮你。

林斯遥低头看着手里的硬盘，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过去十七年所积攒的认知，但是有一个事情她现在无比明确，尽管眼前的男人看起来非常绅士，看起来好像对帮她脱困的行为不要求回报。

但这句我可以帮你背后意味的，或许没有那么慷慨。

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就要拿另一些东西来换，这个规则林斯遥现在或许还没能完全接受，但是面前的男人明白，她至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林斯遥没有接话，于是男人也礼貌了忽略了这个沉默的瞬间，他拿起挂在一边的西装外套，语气温和地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等身体好一点，按呼叫铃告诉护士，会有人来送你回家。

说完，他朝门口走去。

很短的时间里，林斯遥决定叫住他，只是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等一下。

男人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住了，转过身来看着她。

林斯遥艰难地把话问出口：你有妻子，或者正在交往的女友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神：我不想伤害别人。

男人再一次笑了，林斯遥终于意识到她之前感觉到的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