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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沉辛划燃一根火柴,橙黄跳跃的火焰是吞噬的巨口,烟头没入其中,被撕咬得“滋滋”作响。炭黑的木棍如同肮脏的虫蝇,闷头冲撞到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面上,继而被漆亮的皮鞋尖儿碾得粉碎。
身后夜总会闪烁的霓虹像是他放纵时最耀眼的璀璨,或者说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招牌。带了些病容却尽显风情的脸逆着光,深沉的阴影将他的五官捂得严实,唯见一点猩红灼化了夜的压抑。
规整的西装外套下是薄到几近透明的白色衬衣,稍微用一点力气便能撕作暧昧的碎布条,不整地挂在湿漉漉或者泛着粉红情欲的躯体上,像是高台上最完美也最诱人的祭品,仪态万方,任君采撷。那些疯狂的爱慕者甘愿跪在他的脚边,仰望他吝惜的匆匆一瞥,舔舐他恩赐的寥落香甜。
在这里,他是月,众人便是星;他是流萤,众人便是枯草;他是刺破凶险隘谷的绚斗,众人便是衬托黎明将至的黝黑。
只有在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高傲。
而付出的代价,便是他自己的所有权。
他习惯了彻夜在别人的怀抱里孟浪,却偷不到一支烟的时间回首昏聩洞穴之外,建造在自己胸腔里最干净的桃源。
明火恰好燃烧至香烟的一半,半支烟的灰烬在风中飘荡又沉寂。烟头于墙角戳灭,斑驳沧桑的石面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疤痕。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埃与世俗滋味的空气,微微咧开的嘴角里漏出些意味不明的轻喘。
午夜的月光早已在灯红酒绿中没落,哪有电流和欲望造不出来的白昼。纸醉金迷不夜城,最是脆弱也最是放浪,最是无情也最是旖旎。这番沉沦至深邃的良辰美景,但凡有几分放诞与风骚可以卖弄,谁愿意毫无波澜地草草作结?
簇新锃亮的轿车恰好停在他的身前半尺远的地方,过于刺眼而猛烈的灯光像是要将他的身体烧穿,让他在极高的温度中升华,绝不溢出多余的一滴血。
侍从小心翼翼地拉开后座车门,最先看到的是一只纤尘不染的皮鞋,和包裹着骨感脚踝的黑色长袜。月色下的身影笔挺高挑,裁剪妥帖的西服勾勒出性感的细腰与臀线,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翡冷翠广场中央被精心凿刻出的塑像,便是咫尺天涯,也让人垂涎不已。
顾怜的影子如同嚣张的撒旦,遮挡住了所有奔向吴沉辛的明焕。细长冰冷的手指捏住对方瘦削的下巴,分明是眉眼带笑,可眼底却不掩忿恨与厌恶。
指尖越收越紧,是想要把骨头捏到破碎的狠劲。吴沉辛眉峰微聚,脸上的皮肉本就敏感,疼痛更是扩张了数倍,呼吸也愈发沉重起来。两人的骨骼与骨骼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皮肤,像是两把利刃互相绞割。他们怀疑着彼此,是否连血肉也坚如寒冰。
“骚货。”顾怜终是嗤笑一声,指甲毫不怜惜地从对方的脸上重重擦过,为那片纯粹的苍白留下一笔暗昧的色彩。他转身,任由聚光灯因他倾倒风华,似赤乌最明媚的火焰,光华普照着俗世尘嚣。
如果吴沉辛是塞勒涅,那么顾怜就是赫利俄斯。
太阳和月亮,要如何才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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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如昼,歌舞不绝。偌大的场地里都是些年轻人生涩躁动的身体,他们碰撞,疏离,勾引,推拒,在肢体的交缠中抒尽癫狂,填补心中稚嫩却越发深幽的臆想。
顾怜戴上了一双丝质手套,指腹在同样光滑的水晶杯口摩挲。杯中高度的伏特加里兑了薄荷精,入口便直接从口腔灼烧至小腹,却又在烈火中淬了寒冰,很快便将一切渴求冻结,是极其残暴的侵略。
他半眯着眼,无神地俯视落地窗外太过嘈杂的喧闹,留声机黑胶片里古旧沙哑的悠扬也抵挡不住贝斯与鼓点交杂的激烈。
“爱人呀,天上疏星零落。”
“有你在身边,我便不知道寂寞。”
“顾先生。”侍从悄声靠近,双手捧着一本名册,恭敬地递到他的身边,“今晚要点人吗?”
“嗯。”顾怜无趣地撇开眼神,手指在名册的封皮上稍滑动了一下,却没有翻开,“两个小时后让吴沉辛来这儿。”
“你现在把沈公子叫来,我想和他玩儿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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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沉辛从还未尽兴男人的腿上起身,面带不解地跟着经理穿过回廊,在浴室中洗净身体上被别的男人沾染过的烟酒气味,只剩下淡淡的香皂味和独属于他自己的清浅气息。
铺满整个墙壁的镜子上氤氲着蒸腾水汽,也映照了一具雪白的身体和一张妖冶的脸。常年的昼伏夜出让他的皮肤缺乏阳光的温度,只如冷水一般清冽。
桃花瓣状的眼尾自然泛着桃花的红,在风尘中沉浮过的眸子却一如星辰般明亮,漂着一层薄薄的水色,不带分毫矫揉造作。原本淡色的薄唇先前被人吮作了浆果的艳丽,无形中便多添了半分风流妩媚。
如此一副好皮囊,仿佛天生就该做这些不干不净的勾当。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颈窝处青紫交错的斑驳,指尖触碰时还有一点肿胀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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