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不堪入目(2 / 2)
,一双手慢慢抚着它的纹路,神思恍惚,虞苏怀疑自己看到了慈爱。
难道这是……
“令郎的遗物?”虞苏迟疑着问,他急的高祯的嫡长子高放死在了炎国。
高祯没有立刻回应,他唤来新酒,倒了满满一杯浇在地上。
“吾郎高放,是孤第一个孩子,也是孤……最悉心教养的那个,若说何为人间至善至美,那必是他了,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心存善念,仅在一十九的年纪,孤与他操练,就已经不敌他了……孤相信,此子日后……必能成大气!”高祯说的动情,又斟一杯酒,浇在地上。
虞苏没有插嘴,同为父亲,失去爱子的伤痛他能体会。
“孤一直以为,他满怀江山社稷,梦想着大展宏图,谁知,谁知啊……他在佐州……杀了程姬的弟弟……”
“程姬……”虞苏愣了愣,随即想了起来;“先平王的爱妾?”
高祯这才抬头看向虞苏,他满眼猩红,有泪光在其中闪烁,颤颤着不肯落下,与高祯一个倔脾气。
“你……居然知道程姬?”高祯的话里带了酒气,虞苏知道,伤心之人最容易酒醉。
“自然,在臣最风光的时候,程姬曾主动向臣示好,只是那时候臣心高气傲,没有搭理她,臣知道她有个弟弟,一身纨绔习气,后来听说欠了人钱,被打死在博戏园中。”
高祯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那便是吾郎高放所做的好事!”
“啊!?”虞苏一愣,他对此事有记忆,在他被逐出延元宫,栖身于莽君身侧时,有听到民间传闻,说是程姬的弟弟被人打死,对方权势滔天,连犀天子也不敢轻易惩处。
“程姬的弟弟沉迷博戏,输了就赖账,竟赖到了高放头上,被……被他打死在博戏园中!!那程姬……就去先平王耳边哭,要高放的头……先平王忌惮孤,不可能要了高放的命……就把他遣去炎国驻守……”
“君上答应了?”虞苏问;“去炎国便是历练,可立功否?”
“立功……立他娘的功!!”高祯脸色一变,狠狠将酒杯掷在地上,摔个粉碎,溅起的碎渣划破了虞苏的脸颊。
“他……他去的第三年,便丧命于撒拉勒草原……尸骨无存……”高祯有气无力道,说完沉默片刻,摸索着身旁的铁甲;“他的副将……仅找到了他的甲……孤只能给他塑个衣冠冢,他……就是今日死的……”说到伤心处,高祯忍无可忍,瘫倒在铁甲上,掩面而泣。
虞苏知道撒拉勒草原,那里面积辽阔,与炎国利国均有接壤,且土壤肥沃,可耕可牧,乃兵家必争之地,齐腰深的绿草下,常见穿甲的枯骨,也不知是哪国的勇士客死他乡。
想不到,这其中就有高祯牵挂的那一个。
虞苏瞧他恸哭不已,忙上前搀扶,谁知这七尺男儿失态后如一滩烂泥,再加上他身上也有甲,好容易扶起来,却直接压在了虞苏身上,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当年……孤接到炎国战线吃紧的消息,独自率兵增援,一路上受尽宗滦诸陈的发难!待到终于到了炎国,却……却只有一套染血的铁甲……孤对着这套甲起誓,一定……一定不能让吾郎白白死去!孤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高祯扎在虞苏颈窝中放声大哭,虞苏推不开他,改为搂,隔着冰凉铁甲,他触碰到了高祯的颤抖,是一位父亲的脆弱。
虞苏眼眶湿润,为达目的,他随时做好奉献生命的准备,连亲生骨肉都被他计划在内,可看着陷入痛苦的高祯,他本以为冷酷到无血无泪的高祯,竟在高放忌日哭成泪人,毫无保留的袒露他的绝望,虞苏忽然觉得,若是真到了奉献自己孩子的那一刻,他不敢想象自己还会否坚持所谓的真理。
翌日清晨,高祯在齐整的列队步伐声中醒来,因着酒好,他并未头痛,只迷糊望着眼前的锈甲看了会儿,接着觉得身下刺痒,伸手抓挠时发觉所触质地不像棉麻,倒像是……羊毛毯子……
高祯揉揉眼看向前方,视线逐渐清明,是主营帐的帐顶,他会客指挥的场所,并不是他就寝的地方。
高祯奇怪为何自己在这,忽听见身边有人翻身,他随即一愣,歪头去瞧,竟是虞苏。
沉睡着的虞苏不复平日的精明与算计,沉静如玉琢的睡佛,凡尘俗世皆不入他的眼,连眉心火种一般的疤痕都带了某种神性,左眼下的黥面是他的箴言。
高祯楞楞地看着他的睡脸,接着打了个激灵,他这才意识到,二人身上胡乱搭的不是毯子,而是他们俩的衣裳,有外袍,中袍,还有亵衣……
高祯一打眼,看向倒在一边的空酒壶,记忆随之回笼,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巴掌捂住自己眼睛,只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简直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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