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下一刻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见了(1 / 3)
步出家门的一刻,卢乘云的心跳得很快。
暮春的桃花由盛而衰,以一种极尽刁蛮的姿势残喘着怒放在浓绿的山野里。他在朦胧的晨雾中看着被淡化了的一切,心内无由地升起不祥之兆。
回过身,卢乘云看着依依送出门来的宿雨。
宿雨的脸色比往日苍白,看着他的双眼却依然温柔如水。柔软的睫毛偶尔扫过眼下淡淡的小痣,是极为标准的薄命相。
卢乘云探手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这话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可是他却不得不骗宿雨。
宿雨点一点头,十分乖巧:“尽早回来,我在家等你。”
卢乘云哄骗他自己是与故友有约,要去邻镇与对方相会,顺便做些皮货买卖以供家用。宿雨全无怀疑的样子,更令他心中有愧。他隐隐有预感,自己这一去,说不定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心潮澎湃,激动难抑。
他深深看了一眼宿雨,翻身跃上马背,扬尘而去。
宿雨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阡陌尽头,将两扇小小的门扉合了起来。
一支载着货具的车队在山间的官道之中缓缓骑行。
改头换面的玉一坐在马上,努力地从浓雾之中,寻找今日的太阳。跟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下去,他们就能回到故乡。
除了他之外的人,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前方并辔而行的两个人身上。
那两人驱使的骏马一黑一白,都是千中无一的神骏,更难得的是,它们还是感情甚笃的一对,群马之中,它们一向只会亲近彼此。坐在马上的两个人虽然易容为极其平凡的模样,一眼望之,便知道他们也是一对。
“霜儿。”骑行至一座狭窄的木桥之前,木桥连通着对面的山路,木桥之下则是雪白湍急的深涧。徐雾勒马缓缓停住,侧过脸来,看着身边陌生的那张脸。他看了半晌,才微笑道:“前面路窄,不容我们一起过去。我在前面引着你,你慢慢地跟上来……不要害怕。”
厉霜淡淡地点了点头。
徐雾轻轻策马,马蹄踏上了木桥,桥身一沉,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徐雾放缓呼吸,与他心灵相通的骏马一步一步地踏上桥来,走出了两个马身的距离。他感到桥身一阵挤压,知道身后的人也走上了木桥。他在前面走着,连潮湿的晨雾也慢慢地散去,头顶天空的晴光照拂在他的前路上,眼前从此便是一片坦荡。
就连徐雾自己也相信,不会有追兵,不会有危险,何况就算有,那些危险也该是冲着他的,不会向着厉霜。
马蹄挨到另一头的山路时,他悬起的心柔柔地一放。
就在这时,背后有什么冷锐至极的东西嗖地破空而过,徐雾勒马回头,他身后的白马发出剧烈的嘶鸣,高高扬起了前蹄。留在对面的亲族们人人眼神惊惧,狭窄的木桥却容不得他们扑身来救,白马上的人不知被什么东西击穿了身体,只一眨眼便半身血红,早已挽不住马缰,瞬息间被抛了出去,就这么在所有人眼底,坠入了桥下的深涧之中。轻轻的、遥远的一声落水声传来,没有人来得及挽救,就这么看着雪花般冰冷的水流里,浮出一束血红,又很快被自上游卷下的狂流给冲走了。
卢乘云自灌木之中,冷冷地看着乱成一团的木桥两端,以及已恢复如初的深涧。
无数个不能成眠的晚上,他都梦想着这一幕。
传闻天下有一处不知名的桃源乡,其中曾有巫族,巫族与世无争、善于预言,当年先帝厉深求谶于巫族,得知厉氏所出将成为天下共主,而易氏终成掣肘。于是厉深令麦家人出卖正与西盈阵前交战的易家军,导致易家夫妇身殉。
后来厉深年纪渐长,疑心病越发严重,唯恐巫族人联系前后,将他暗害名将之事泄露出去,于是密令剿灭巫族。
卢乘云的亡妻巫鹤就是从巫族之中逃出的遗孤。他隐姓埋名外逃,被打猎的卢乘云救起,带回了自己的家乡闲云小镇。巫鹤性情温柔,心地善良,在几乎与世隔绝的闲云小镇里找回了昔日故乡的安逸恬适,于是每逢乡人求助,便为之卜算。
这事却依然不胫而走,渐渐闲云小镇便迎来了外乡人。
卢乘云外出的前夕,巫鹤已经怀孕,若不是为了巫鹤腹中的新生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节外出采货采药。心爱的妻子对他万般不舍,蜷在他的怀中,枕着他的手臂,他们耳鬓厮磨,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
在他睡去之前,巫鹤小声地在他耳边道歉:“云大哥,我或许做了件错事。”
“嗯?”他实在已太困了,发出的或许是半睡半醒地呓语。
巫鹤道:“今天有两个外乡人来求卜,我本要拒绝的,可是他们中的一个是易家的后人。我总觉得巫族对不起易家人,便答应了。”他低低地说,“另外那个人几乎不说话,可我竟从他身上读出了、读出了先祖的谶语。我从未见过那么难以接近的人,可是当我告诉他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非常奇怪,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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