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2 / 2)
阮好几次试图张口,但喉咙就像被粘住一样。
每个婴儿来到这个世间,几乎本能的,开口第一句就是“妈”、“妈妈”。
多轻而易举就能破口而出的称呼。
但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唤的次数寥寥无几。
从前每次提起,都是带着仇恨、嘲讽。
后来她离开这里,一次都没再叫过。
其实宋阮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恨她。
她死或者不死,不都是抛弃了自己吗。
可每次想起她是怎么死的,她死前,或者说她短暂的一生经历过什么,宋阮就止不住羞愧、自我怨恨。
她深深误会了她十几年,误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恨与怨竟然无法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你到底有多爱钢琴呢?”
这是她作为她的女儿,面对面和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爱到宁愿和一个大自己十四岁的音乐老师上床,爱到可以把自己的爱情和青春永远绑在那个男人身上。
不耻吗,不恨吗,不甘吗。
狂热掩盖住一切丑陋虚伪的代价,是死亡。
“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大概就是热爱吧。”她轻轻勾起嘴角,状若不屑,“骨子里的偏执热爱,我体会到了。”
“所以这些年,再难,我都没有放弃弹琴。”
体验感并不好,极致满足但又极致痛苦,她一度觉得自己再走阮丽的老路。
只不过没有出卖自己的爱情和身体。
这样说也不对,那时候的阮丽才十五岁,除了钢琴没见过什么世面,说不定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就被一个自私的男人拉拢封锁了世界观。
她仰起头时,眼睛里一片滚烫的热意。
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那一年她明明考上了心心念念的艺术学院,只要她是正常的,宋元迪不可能不放她出去上学。
到了外面的天地,遇到更好的人,宋阮不止一次幻想,她可以叛逆一点,带着热爱远走高飞,在无人认识的地方永远赤诚。
如果是那样,宋阮想自己是会原谅她且接受她抛下自己的。
可哪有这么多可笑的幻想。
心智不全就被一个男人掌控,之后经历那种事,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第四胎又被怀疑是野种……
其实想想,天地万物都抵不过基因的无声爆发。
一个精神病人,失去意识,失去热爱——那些无形的支撑她苦苦度过一生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用一个黑塑料袋把已是空壳的自己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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