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第7节(2 / 3)
,“新大奶奶刚进门,不能给那些人带坏了。”
琴太太瞟她一眼,把一双圆眼阖上,靠着车壁怡然打扇。
车轮子复滚起来,她清瘦的身子跌跌宕宕,脑袋在脖子上左歪一下,右歪一下。叫人不禁怀疑,她那细软的脖子是如何撑住了这圆圆的脸盘子,以及一笼乌云似的髻发。
下晌才到地方,这厢坊叫雨关厢。油光光的石板路不算宽,头上屋檐搭着屋檐,把路遮得更窄了些。
豁然来了这样轰烈的队伍,引来不少街坊瞧热闹。有些年长些的婆子媳妇是这里带去钱塘的,认得这些人,拉着寒暄两句。队伍朝前走了,便依依不舍地撒开手赶上来。
李家的老宅在厢里的主街,拐弯的路口立着座牌坊。月贞将帘子挑开条缝,看见牌坊上所刻“惠及桑梓”四字。底下围着一堆人,几个穿黑缎直身,戴靖忠冠的老者立在人前。
一行人下车,由琴太太霜太太领着几位小爷上前拜见。了疾也在里头,月贞歪着脑袋在人堆里寻到他迥不犹人的影,适才把脑袋安心地与众女眷垂将下去。
前头“太爷叔公”的一阵称呼后,月贞跟着人往两扇漆黑的大门往里进。
也分不清谁是谁,反正进门没几步,就听见一把老嗓子“吭吭”咳两声,吩咐道:“晁管家,先安置太太奶奶小姐们回房暂作歇息,席面摆出来,再请她们用饭。”
这些老头子都是李家的近亲,虽不住在这宅子里,但因李家爷公辈没了人,若遇大事,他们说话还是很有分量。
晁老管家一招手,便有几个婆子来引路。珠嫂子不知几时站到月贞身边,将她搀着,耳语道:“饿了吧?再捱捱,晚些就开席。”
两个后头还跟着三个拿行礼的小丫头,一道随那婆子去。走到处洞门底下,月贞回头望,见了疾与众爷们跟着几位老者直直往前头的洞门去了。
珠嫂子说:“爷儿们要先去见过祖宗。”
月贞扭回头来,跟着到东南角的一处房子里。但见花墙浓苔,翠荫密盖,洞门底下进去,有两间屋子。前头又一洞门,进去又是两间屋子。
前头带路的婆子一行领着月贞进屋,一行解说:“贞大奶奶就住这里,这里静。外头来往客多,吵得很。前头那两间屋子是鹤二爷住的,正好他也怕吵闹,你们叔嫂在这里做个伴。”
月贞正跨门槛,悬着脚,扭头将中间那堵花墙望一眼。金乌正挂在上头,照得瓦上金黄一片。
那婆子引着将屋子里外转一圈,算是交差了事:“倘或还缺个什么,奶奶使人吩咐一声。”
这是客套话,祖宅的人与钱塘的人各成一派,况且月贞又是新进门的,家世也不好,未见得真重她。但她说完话,还站在罩屏前不走。月贞只道她还有话说,却见珠嫂子在包袱皮里掏一掏,掏出半吊钱来塞在她手里,这才笑呵呵地福身走了。
掏的自然是月贞的月份钱,每月十五两银子。吃穿都在官中,这些钱多半是留着赏人或外头开支用。
月贞到此刻还有些不大习惯,憋着一点气坐到榻上去,“怎么老宅里这些人也是这样?分内的事情也要赏钱。”
珠嫂子赶丫头进卧房归置带来的细软,陪月贞坐在榻上,悄声道:“这些人每月领个死钱,难得逢年过节太太们回来一趟才能得个额外的赏。你不给,分内的事也给你办不好。”
“两位太太跟前他们也是这样?”
“那他们还不敢。”
月贞不高兴归不高兴,也不能多抱怨什么。人人都如此,她新来的,更不该有话说。
正发闷,听见隔壁有动静,却比她这里热闹得多。想也是小厮领着了疾过来。月贞微微挂起唇角,跑到屋外,扒着洞门露着个脑袋看,果然是个家丁引着了疾进了第一道洞门。
那家丁眉开眼笑的,像是引着招财进宝的佛爷,“鹤二爷,还是您从前的屋子,清静。新做了一条卍纹锦被,您进屋看看好不好。”
了疾点了点头,“有劳,你去吧,不耽误你的事。”
那家丁笑盈盈转背去了。月贞不服气,趁人没了影,洞门里钻出来,后脚跟着了疾进了他的屋子,“你给他赏钱了么?”
了疾站在罩屏底下回身,略微须臾才领会她的意思,笑着把头摇了下。
月贞将双手背着,贴着门板,低着脸哼了声,“不公道,怎么我做大奶奶的要给,你做二爷的不用给?”
了疾待要答,偏珠嫂子也进门来,偏着脸笑月贞,“鹤二爷是霜太太的心肝儿子,这些人办好了这里,到霜太太跟前去回话,太太一高兴,能少得了他们的好处?”
话音一落,便来拉月贞的手腕,“回屋去换衣裳吧,瞎跑什么,一会要开席了。”
月贞轻轻旋踵,见了疾点了炷香供奉长案上的佛像,搁下他的木鱼念珠,走到罩屏里头去了。她积黏着目光,到底将珠嫂子的手挣开,走去扒着卍纹镂空罩屏,“鹤年,我瞧瞧你的屋子好不好?”
了疾将一只袖摆出来,“大嫂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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